“老师!小心!——”
青青刚扶着孔丘站起身来,缓缓走下软榻,朝外走了两步,就听到门口传来曾参的一声惊呼,孔丘当即腿一软,便险些跌倒,她只得用力撑在他肋间,方才助他稳住身形,转头便狠狠地瞪了曾参一眼。
“喊什么喊?如此冒失,也不怕惊了孔师!若是吓到他老人家,你可担当得起?”
曾参被唬得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老师……老师……”他本想说,老师还不能下地,他按照医师的嘱咐推拿了两日也不见老师的双腿有反应,可现在眼睁睁看着老师在青青扶持下不但站起来,还走了几步,若非他冒失地进来惊到老师,只怕他还能多走几步。
“让开!”青青哼了一声,斥退他,扶着孔丘走回榻前,让他缓缓躺下,重新给他盖好被单,方才说道:“今日少走几步便可,明日我再来。”
“有劳。”孔丘面上微微泛红,也不知是累得还是其他原因,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
青青出去之后,曾参还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子舆!”孔丘忽然叫了一声,曾参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应声,快步走到榻前,小声地问道:“弟子冒失,方才惊到老师,对不起。”
孔丘轻叹了口气,睁开眼来,一向睿智的眼中,难得有几分迷茫。
“子舆,你说,若是一开始就不避男女之别,让青青给伯鱼医治,伯鱼……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先前虽信了医师所言,只当青青懂得几分医理,是那侍妾自以为是拔箭,方才断了孔鲤的生机,压根不曾想过,青青真能给人疗伤。故而对他们碍于男女之别,开始并未请青青疗伤之事,并没上心。
这会儿到了自己身上,他亲身感受到,青青手法的独特之处,先前医师给曾参的吩咐他也听过,也知道很多与他一般年纪的长者,一旦急火攻心,瘫倒后难得再有能康复的,这些手法,也不过是聊胜于无。可别人的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青青给疏通经络,行气活血之时,仿佛给他已经疲惫老化得无力支撑的经脉血肉注入了新的生机,才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竟能让他的双腿恢复知觉,下地行走。
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青青说曾经给孙奕之疗伤,救了他的性命,他还以为当初两人结亲,便是因为这疗伤有了肌肤之亲,方才会有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如今知道并非孙奕之夸大其词,他方才想起,若是一开始,他们没有碍于男女之别,相信青青的医术,主动请她先行为孔鲤抢救,或许……或许他便不会有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事。
只是,如今悔之晚矣。
摸着自己的腿,他想起先前对青青的态度,说不上坏,却也说不上好,或许因为她姓赵,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子,自家爱徒那般出众的人才,却配了这样一个粗鄙无礼的村姑,他不是不恼火,可碍于孙奕之颜面,他才勉强接受。可自从家中出事之后,却是这个他原本看不起的女子,一声
不吭地帮他和儿媳打理后宅,管教下人,如今还不避嫌疑亲自来帮他疏通经络,助他重新站起……
“子舆,为师昔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如今因男女之别,误了伯鱼,你且记住为师的教训,观人之道,不在其表,莫要先入为主,不见其行。”
“弟子受教。”曾参恭恭敬敬地应下,说道:“还请老师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是啊!”孔丘喟叹一声,道:“伯鱼虽逝,老夫还要看着他的遗腹子,希望能得一麟儿,为我孔家延续香火。”
曾参点头,说道:“老师只要放宽心,定可长命百岁,不但能看到孙儿出世,还要教其读书识理……”
孔丘笑了笑,正好看到子羽进门,便问道:“老夫既已醒来,你们也不必都守在这里,书楼中经卷堆积如山,都等着我们整理,莫要因为老夫一人,耽搁了进度。”
子羽见他今日精神好了许多,终于安下心来,说道:“老师放心,这几日都是左史大人带着我们编译龟甲骨文,左史大人说了,若我们能早一日整理完那些文书,对老师而言,便是一剂良药。”
“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