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她头顶的软发,“女冠的身份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只会成为你的保护,是能让你在这世上自由行走的身份,如果假以时日,你有了如同魏夫人那般的名声,你就不会只是别人的夫人,而会是‘祝夫人’。”
他顿了顿,极为温柔的笑了起来。
“你还记得你在学馆中为寒生书墙时的话吗?”
“世间只识卫夫人,又有谁还记得赵夫人?我希望你还记得那时的胸襟豪气,记得你隐藏身份去学馆时的初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蛰伏起来,只做我马某人的翊助之人啊。”
祝英台被马文才的话感动的鼻中发酸,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自己之前防备和退让的态度有些伤害到这位好友了,也许她还无意中显露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惧怕。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她再不懂政治,也能明白自己掌握的东西对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她自然希望自己能够百分百信任这位好友,可现在如此,以后呢?
上学这么多年学过的历史告诉她,也许有些感情一开始是真的,可到了后来,总抵不过利益。
她会炼铜炼铁,会制作爆竹,会很多马文才需要的东西,假如有一天她不想再做这些了,马文才又会对她如何?
会不会怕她落入别人手里,会不会怕她会帮别人,会不会为了她的“可用之处”对她巧言令色、虚情假意?
有时候这些事她不愿多想,可总还是忍不住多想。
可马文才知道了,不但知道了,还告诉她,“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劝她去寻找能以“祝夫人”的身份立世的道路,而不是蛰伏在他的羽翼之下。
因为他相信她有这样的能力;
因为他骄傲自信到不屑利用朋友来完成自己的野心。
因为他不忍她继续担惊受怕,为他们之间感情。
所以他放自己离开。
看着祝英台眼中的泪意,梁山伯的心中一阵酸楚。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而是为自己卑微不敢言的感情。
马文才能在她面前坦荡荡地分析她的婚事,设身处地的推开她离开自己,因为他自信两人的羁绊和感情绝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生疏;
而他只是一想到两人可能要面对长时间的分离,就已经开始不舍。
但他知道,马文才说的是对的。
“祝英台,一旦你入山,马兄与我可以和道门商议有关你性别的事情。你的女子身份与你的炼丹之术,可以假借你是魏夫人一脉在民间挑选的传人。上清派在会稽有道统,你家虽不信道,但有道人传道,总不会拒绝。”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谁也听不出他心底隐藏的不舍。
“谁也不知道魏夫人的传承是什么样的,只要说为了入世修行必须要用男子身份,旁人只会觉得你有难言之隐。何况你书法出众,在东宫这么多年也略有薄名,世人总是对才貌双全的女子有优待的。”
“到时候,怕是我们和你相交都是高攀了。”
梁山伯笑着说。
祝英台下意识反应是:
“哇,那我和你有断袖,岂不是又要传出一大堆什么‘娇俏女道士和冷面御史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之类的艳闻来?!”
“什么,什么叫……”
梁山伯怔然,继而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根本不敢去看马文才的脸色。
“胡言乱语什么,什么艳闻!”
马文才果然黑了脸,给了祝英台后脑勺一巴掌。
“你这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你话一点没错,道门要出了你这样的,才真是道门不幸!”
“什么嘛,不是说道门不禁这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