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敬说的话,聪明人都知道不仅仅是替褚向出气而已。
其实若说猫腻,虞舫那篇“论势”更为诡异,根本不是虞舫平日里的水平。
作为连虞家都放弃向国子监举荐的嫡系子弟,虞舫能有多少水准也可以想象。傅异不是一个会为了弟弟出气而故意诬陷别人的人,他曾斥责虞舫写的策论“狗屁不通”,绝不是为了侮辱人而侮辱人。
甲科三十人左右,虞舫一直在二十多名徘徊,可如今一篇“论势”让谢举都觉得老辣,将他选为了“甲五”,这难道不是“前后大变”?
谢举不知道虞舫平日里的水平,当然是以文章论高低,但其他人却不是傻子,都是同窗,水平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
相比之下,褚向虽然不起眼,但在甲科座次较前,又是贺革的入室弟子,怎么说,他一鸣惊人的几率都要比虞舫高。
但是没有人质疑虞舫,却敢拿褚向开刀,这就是徐之敬所说的“性子软”而已。
除此之外,褚家一直被排挤在朝堂之外,褚向又没有父母。虞舫却是吴地豪族,家中又有人出仕建康,哪怕知道有猫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众人的质疑,褚向原本不想理会。
作为仅有的两个让谢举连批示都没有写的人,他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并不是他要“忍”,而是不屑于这些胆小鬼辩论。
可看着站在他面前尽力维护的徐之敬,褚向的心中一颤,不知怎地,竟缓缓走到了学榜前。
“我没有作弊。”
褚向看着众人。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你怎么试?再写一篇吗?”
一个学生嗤道,“谁知道你背了多少篇?”
“在场的所有人,谁敢说自己没有提前猜测考题,做了无数篇策论?”
马文才的声音乍然响起。
见是马文才来了,不少人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和刚刚入学馆比,这一年来马文才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至少过去的马文才不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你们说这字迹不是褚向的,不如就让褚向再写一篇吧,所有人都做个见证,看看他是不是能写行书。”
马文才看着那个高嚷的学子。
“不说别人,就我自己都能写好几种字体,只是平时只会用最顺手的罢了。你以为我们这样的出身,从来只练一种字吗?”
甲科第一掺和进来,这事也就不能随便了事,再加上还有不少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家一起起着哄,将褚向一行人重新簇拥进了思贤楼。
堂中的傅歧原本闲在屋中无事,就等着外面人将他的策论笑话完了好出去,此时见黑压压一片人头进来,登时吓了一跳,反射性就找马文才。
被人裹挟着前进的褚向倒没有往日那般懦弱的形象,随意找了个席位坐下,抬头看见傅歧傻乎乎站在那里,朗声道:
“既然让我重写一篇,我就写‘忍’吧。”
说罢,研墨提笔,以“忍”为题,当场写策。
傅歧一听到褚向说写“忍”,就像是老虎被踩了尾巴,跳到马文才身前委屈道:“为什么写忍?你们刚才在外面是不是笑话我了?”
“怕被人笑话就多用点功。”
马文才好笑着摇摇头:“不是那么回事。”
此时,之前指责褚向的学子从褚向的位置下找到了那张丢弃的文卷,他将那纸团打开,虽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清楚的看得出是一笔隶书。
“你们看!”
他走到人群中,让其他人传阅此文。
“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褚向抬起头,像是看白痴一般看了他一眼,这与他平时的作风实在是大相径庭,好几个人都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被褚向丢弃的文卷上也是“论战”,但内容却和褚向之后的“一个国家必须要时刻准备着战斗才不会灭亡”、“士大夫不能只知道养气,也要锻炼身体强壮体魄”等观点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