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氏也真是个怪人,说他贪得无厌吧,还偏偏给留下了两颗鸡蛋;若说他是个多大度的人,主夫让他无需付钱他倒是一句都没有推辞。”
小春嘟囔着收拾那赵氏吃完面的碗筷,打眼瞧了瞧咂舌,“吃的好生干净,这碗都不用洗了,这位大叔怕不是把碗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
阿九捧着肚子笑了笑,“瞎嘟囔什么呢?少说话,多做事。”
小春吐了吐舌头,并不害怕,手脚利索地将脏了的碗筷盘子收拾进灶房的大水盆里去搓洗了。
日头逐渐升起,街道上的人声也逐渐鼎沸起来,来来往往叫卖声吆喝声好不热闹。
寒九食肆也逐渐热闹起来,店中几人忙的都是脚不沾地。
柜台前头坐着的中年男人一手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一手飞速地记账写字,写下的字迹倒是出人意料地清秀好看。
阿九眼红地瞧了一会中年男人数钱,心头依然对男人抢了自己数钱的活计有些不开心,但想起来妻主的百般嘱咐,心头又甜滋滋地泛起来喜悦。
“常叔,你这字倒是写的好看。”
中年男人自称姓常,名唤常大,女儿名唤常苏,瞧见东家夸自己的字好看,常大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不安,紧接着脸上浮现出羞涩与惶恐。
“不敢当,幼时在家中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阿九倒是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我瞧着你字写得好,不如每日闲暇时候教教大家识字。”
常大颇有些意外地瞧了阿九一眼,心里十分惊讶。
不少东家都是严格禁止自家的仆从识字的,总归是不识字的人好拿捏一些,这位东家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好人。
于是诺诺低头称是,“都听东家的。”
自己带着个病怏怏的女儿,腿脚又不方便,能遇到如此仁善的东家,都是苍天有眼,常大抬头望了望碧澄澄的蓝天,掩去了眼中弥漫的泪水。
“你先忙着,一会子小春去医馆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腿,还有你女儿。”
他家的食肆只卖些卤味儿还有搭配的面条、米粥,本来东西就不多。
铺面儿小,东西也实惠,比旁的那些大酒楼食铺之流便宜不少,来落脚吃饭的并没有什么大客户,大部分都是些来县城置办东西的穷苦百姓并一些手头有点小钱的县城居民。
因此铺子中午时分生意最为火热,晚膳时分倒没什么人。
“多谢东家体恤。”
望着进进出出的食客,铺子里的生意虽然瞧起来红红火火的,但是阿九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东家叹什么气?”常大瞧着阿九好说话,此时说话也少了些拘谨。
阿九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柜台跟前的椅子上,拿过来常大写的十分工整的账本儿瞧了瞧,“要是在县城里再有个房舍,那才真是有落脚处了。”
常大略微舒展了眉头,只道:“东家不必愁,迟早是会有的,等铺子生意好了,也攒钱在县城里置办个大进院儿。”
“尽吹牛,就咱们家这么点儿大的商铺,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才买下来,还不如村里的屋子一半大。要不是妻主有本事写话本儿拿了钱出来,我们家那点积蓄都不够铺面儿房舍的折腾。”
常大听的咂舌,只觉得这白寒不是个简单的人。
寻常书生在未考取功名之前不少都在抄书来赚取几个铜板养家糊口。
也有些书生自恃才高,给书肆写话本儿换点体己钱。
但能赚这么多的可是少见,能大大方方说出来的更是少见。
阿九掰着手指道:“咱们这等守着铺面儿的,看似是挣钱,不过也只就是比村里的农户能挣而已,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钱来。又是打点官差,又是给那些个混子,大头的还缴纳商税,最后进腰包的还能有多少。”
常大也算是有些见识,自然晓得阿九说的都是实际,不过铺子新开业,而且一开业就有很不错的生意,怎么说都是跨出去的一大步子。
他哈气仔细擦着早已经楷的半点灰尘也无的柜台,道:“我瞧着主母是个出息的,有才学,心又善将来考取了功名也就不必愁赋税之事了。”
这话说到了阿九的心坎上,这便是实打实读书的好处了。
“到底是读书人还有盼头,若是考中个举子,那这辈子也不必再愁。”
常大说的阿九心里十分妥帖,“我倒是不盼着妻主一举考上,这回下场也只是试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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