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积雪被人和牲畜踩踏得不成样子,黑乎乎、脏兮兮的一片,原本洁白的雪地变得面目全非。有些地方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了下面或黑或黄的泥面。
泥土和积雪混合在一起,让整个路面都变得泥泞不堪,仿佛一个巨大的泥潭。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才能将脚拔出来,泥巴溅得鞋子和裤腿上到处都是。
天开出去看了一圈春花,现在主要防的是野猪野兔。田鼠倒是出来得少,它们已经在深洞里存了成斗的冬粮,安心地过着冬。
天气放晴后,有自己山塘的则算计着舀水抓鱼挖淤,其他远的山塘子则看情况每隔几年抓一次。
首先要清塘的就是周家塘。这是个十余亩的大塘,因每年挖淤最深处有四五尺。冬天正是枯水期,经过几天的车水和泼水后,只剩下有半亩大的水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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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晴朗的上午,十几家的男子及大点的男仔都出动去捉鱼。大的抓了后要按户分,小的草鲢鲤鳙鲇则放回去放养。
其他的诸如鲫鱼、鲮鱼、白条子、刁子鱼、土拨鱼、泥鳅鱼、虾虎、蚌螺等则随人捡拾。
这种可以给家人增加菜色的机会,自然有许多妇人和女仔来参与。黄氏、张氏带着何氏自己也去。
只是何氏怀有身孕,不能在凉水里久站,捡了没多久就上来了。黄氏和张氏倒是在泥里捡了一个多时辰,捡得最多的就是喜欢钻泥里的鲫鱼和蚌,还捉了一条漏掉的鲤鱼,有一斤多重。直到放水了才上岸洗脚穿鞋袜。
在回来的路上在水边把鱼淘净了,回去后剖鱼剐肚,把小鱼儿或腌或熏或炸。大的熏一半,一半红烧了做晚菜。
晚上又把和好了的糯米粉团擀薄了,切成二寸长的条条。把头天磨好的豆腐拿了几块捏碎了,跟剁的一点肉末,切好的一些胡萝卜丝,再加点葱末,拌点米粉和盐,搅匀了,捏成小丸子炸。
将近年关,各家都要炸油果,就是糯米条子。先炸了油果,再炸油豆腐,然后是丸子,最后才炸小鱼儿。因炸鱼会有腥味儿,自然安排在后面。
照例要将炸好的成品先盛两碗供灶王和祖先。
家里有獐兔,再从杀了年猪的人家里买几斤猪肉,加上自养的鸡鸭和分的鱼,便可好好过个年兼走亲用。自家养的猪就留着后面再杀。
到了腊月二十,便开始走亲戚吃年。乡间的礼物不过是鸡肉蛋,大都是自家养的,不用什么钱。有猎到野猪的还顺便切一块来走年,或者拿野兔野鸡也没人说。
天开让禹寿拿着三块各一斤左右的腊獐子肉、三条猪肉,再捉三只鸡,拿一块白麻布,一袋自家产的橙桔,三包各两斤的盐包,带着何氏给岳家拜年去。
这是结亲后的第一个年,自然要隆重对待。
岳家的三房长辈,除了布是独给岳家的,其他礼行三家倒是一样的。礼虽不多,也算是很拿得出手。
这天花荣带着孩子们来吃年,也提了一条猪肉、一只鸡、一兜自种的菱角、一块自织的白棉布,吃过午饭留下两个孩子在嘎嘎(即外婆)家,自己则拿了袋五斤左右的盐先回去了。
禹寿也没有在岳家歇夜,只留了何氏在娘家,自己先回来。
才到北门所在的坡下面的尾巴洞,就看到外甥勇崽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带补丁的布鞋外面套了泥屐草鞋,在小溪边的田里放鸭鹅。
张氏在旁边剜猪草,外甥女顺英则在掐鼠曲草。此时的田里长满了稻茬菜、鼠曲草、车前草等杂草,埂上还有大颗的土地黄和酸模,正好扯了喂猪。
禹寿走过去,从褡裢里取了带回来的米花糖给两个小的一人两块。走到母亲身边,边扯猪草边问姐姐的情况,后才说当日的见闻。
听说何氏要在娘家住几天,张氏无所谓地说:“住几天就住几天,猪我在喂着呢。”看猪菜也差不多了,便提到溪边洗了。
禹寿提着箩,四人才从北门回去。到家后,两个小孩又吃米花糖,又吃芝麻糖,把果子晾在一边,炒甜槠也不吃了,饭也不好好吃,被黄氏敲了几个栗花才安静下来。
后面几天也是忙得很,天开和禹寿分开去走亲。黄氏去会自己的老姐妹,或者到哪家去打叶子牌。张氏则在家里找猪草、织布。全家都做新衣的布自然是不够的,只能匀几人做一件。又扫了几栋房子的尘。
晚上张氏靠着松明把子跟黄氏一起缝衣裳,还要纳鞋底,准备给外孙、外孙女各做双新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