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蛰重重的闭了下眼。
四岁的事情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但是她记得江立八年后的变化。
葛萍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鞭挞在她心里面的软肉上,她以为在泥石流里看到那具尸体已经是痛到极致,却没想到现在还能更痛。
痛得她不敢呼吸。
“阿姨。”她终于喊出了那声称呼,“我知道道歉没有用。”
“江立走了,我做任何辩解,哪怕跪下来向您和江立的爸爸磕头都没有用。”
“我是来接你们过去看江立的,他是英雄,他追回了几个亿的文物,他为我们警局的同事报了仇。”
“他记者工作做得很好,电视台的人都很喜欢他,他发新闻真实准确,他还告诉过我,记者不用在新闻里面放上自己的观点,看新闻的民众有自己选择立场的权力。”
“他如果没走,他以后会是个很出色的记者。”
“他从来没有欠过我什么,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本来这次任务结束,我会和他结婚。”
“我就是过来带你们去看看他。”
看看江立,他喜欢团圆,所以送他走的时候,要团团圆圆。
葛萍终于泣不成声。
她看着跪在她面前,两眼通红却始终掉不出一滴眼泪的孩子,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亭亭玉立,看着她被家人打骂赶走的孩子。
一辈子没有这样失态过。
她推搡着这个孩子,捶着她的肩膀,哭嚎出声。
发髻乱了,旗袍松了,她也累了。
江家都是痴情种,他爸爸这辈子都只看着她一个女人,她的儿子也一模一样。
“你不哭出来,是会落下病根的。”最后,她抱着沈惊蛰嚎啕大哭,而沈惊蛰却仍然咬着嘴唇一动不动。
她哭不出来,无论眼睛有多涩,无论心里有多痛。
她都哭不出来。
***
沈惊蛰知道自己发烧了。
从N镇到X县最不折腾的走法就是火车,她给江立的父母买了软卧,自己不想被闷在密闭空间里,买了靠近他们房间的硬卧。
江立父母肯定仍然是怪她的,所以话不多,客气而又有礼。
她在上铺灌了一瓶水,中途停车的时候冲到火车站医疗室买了一颗退烧药。
火车不紧不慢轰隆隆的往前,她闭上酸涩的眼睛,人终于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
仍然在做梦。
定格在那场泥石流。
只是因为药物作用,她这次没有从梦里惊醒,她看到梦中的自己穿过人群,滑了一跤,被人单手拎起。
手掌很大,有些发烫。
很……熟悉的身高差和心跳声。
沈惊蛰放任那个梦定格在那个时候,她没有走出人群,她看不到身后那具尸体,她被一个她万分熟悉的人握着胳膊,怕她腿软再次摔跤。
……
然后,突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