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攆停在一座小院外,侍卫唤了声王爷,“到了。”这条街上多是贵宅,但不常有人住。谢景辞下了玉攆,吩咐不要人跟着,侍卫便顿住脚,目送他亲自推门进去。不一会儿,就见谢景辞出来,面色如常,只眼底多出一丝失望。侍卫还未说话恭迎,谢景辞便冷冷道:“查这宅契落在谁的名下。”“是。”他跨上玉攆,靠在软垫上,低头望着刚才在床榻上看见的东西。一根素色发带,上面嵌着淡淡冷香。谢景辞眸光微黯,闻见这味道,便回忆起了那夜。那女子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儿。江口风大,苏映安就站在甲板上,等来云吟带着绘椿等人时,她指尖都有点冻僵了。云吟为她披上氅子,“小姐当心染上风寒,江口风利,如刀子……”还没说完,苏映安就唤绘椿,“你随我进来。”云吟愣在原地,望着苏映安进入舱内的背影,指甲掐进了手心。苏映安坐下,瞥见门外云吟委屈的脸,“绘椿,关上门。”绘椿应声,关上门后垂首立在桌子对面。“先坐。”苏映安瞧着她平静的面色,“你不问我为何这样对云吟?”绘椿毕恭毕敬道:“小姐做事自有缘由,奴才不敢妄加揣度。”她望着比自己不过大两岁的绘椿,眼眶微热。绘椿从来忠心,就因为幼时自己见她流落街头可怜,对母亲说了句‘将她带回府上吧’,她便一直守护在身旁。苏映安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云吟污蔑,怒然将绘椿发卖时,绘椿眼中的悲痛与无奈。今世,她绝不会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失望半分。“小姐?”绘椿疑惑望向她,“今日传绘椿来此,您可是有事要同奴才说?”苏映安回神,唇角微勾,“是,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绘椿惶恐,“小姐有事说便罢,小姐的事,便是绘椿的事。”“好绘椿,我要你做画舫掌柜,日后画舫上的一切都只能听我的,你代我管着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染指画舫的营生。”苏映安看着她,美眸诚挚。绘椿不解,“那如果是世子爷问起画舫的营生呢?”苏映安说:“以后这就是我的铺子了,同他没有关系,不必给他说画舫的事。”看她冷凝的脸色,绘椿没再问下去,应了一声,“绘椿明白。”屋外云吟犹豫着靠近舱门,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绘椿把这门,苏映安从里走出来,冷冷道:“有事?”云吟摇头,“奴、奴婢就是想看看小姐是否有需求,奴婢好去为您置办。”苏映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云吟,你留在这里陪绘椿整理好画舫,晚间回来时带上清点单,明白吗?”云吟犹豫道:“可是小姐,您身边没有个伺候的人不行的……”苏映安冷言开口,“你是什么东西?觉得我离了你便做不了任何事吗?”云吟惶恐道:“小姐息怒,奴婢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码头。马车抵达侯府,没有丫鬟伺候,马夫打开帘子,就见苏映安惊慌失措地从里出来。她跌跌撞撞下了马车,冲进府门里问:“世子可回来了?”“回来了,就在老夫人院子里。”苏映安眼眶通红,找到陆怀钧时,他正在与老夫人和妹妹说说笑笑。她走近,扯了扯陆怀钧衣裳,“夫君,我有要紧事要同你说。”老夫人和陆雪玉瞧着她,两双眼似是要将她看出啊。苏映安恍若未闻,带着陆怀钧到院门外说:“出事了夫君,我悄然给你是,是怕母亲知道这事会被吓到。”陆怀钧见状严肃道:“快说说,出什么事了?云吟呢?没跟你一起回来?”这么迫不及待询问云吟下落,苏映安心头有了计较,陆怀钧恐怕早就知道今天画舫会发生的事情。但她还是装作恐惧,眼泪直滚道:“夫君,我好怕……画舫下午被钱庄的人包围,我都是在护卫的护送之下回来,云吟还在那里,这可怎么办啊!”陆怀钧紧紧皱眉,“你没事吧?云吟她应该也没事吧?”苏映安心下冷笑,摇着头说:“我没事,云吟没跟着我,我也不知道……”“那怎么办!”陆怀钧的担忧中,还夹杂着试探。苏映安道:“他们说侯府欠了地下钱庄好多钱,夫君,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啊?”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道:“这事……我不怎么管侯府进项,兴许是铺子周转借了些银子,他们若拿的出借据,那可能是有那么回事。”苏映安哽咽着说:“可是这事以前怎么不曾听你提及过?”陆怀钧被问的心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对!”她点头说:“云吟还在上面,我们还是赶快报官吧,既然你都不知道有没有欠账,指不定就是那些混混故意来要钱的呢?”“不能报官!”陆怀钧厉声回绝,又分裂般柔声解释说:“铺子欠了地下钱庄的银子,这本就不是光彩之事。”“画舫是侯府进项,这事若传出去,有心之人难免会将地下钱庄跟侯府联系到一起。“映安,不如我们直接替跑路的掌柜还了钱,也能将云……你的丫鬟们接回来,你很在意他们,我更在意你的感受。”苏映安袖笼中的手指掐紧,面上梨花带雨。她道:“可是夫君,地下钱庄本就是个无底洞,我账上银子近年来也只进不出,早就所剩无几。“这些银子,我都还留着给夫君日后仕途打点呢,可万万不能动了。”陆怀钧听她不愿,原本眼底已染上不悦,后半句话又令他面色柔和些许。他心下计较,难掩惊讶说:“那是多少银子?就连你账上都支不出了……不如这样,我们去找岳父岳母借一些?”见她不说话,陆怀钧又说:“待我年后上值,俸禄全攒起来再还给他们。”苏映安心下冷笑,这种打她娘家主意的话,能这样恬不知耻说出口,陆怀钧还真是不想当人了。他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侯府欠的烂账,简直赶上了天上的窟窿吗?她再装不出依赖,微微低头掩饰眼底的冷意,抽噎道:“可是现在天色已晚,一来一去多费时间,到时候云吟若是变成一句冷冰冰的尸体就完了。“不如我们先开侯府库房,凑够银子,等接回来云吟,我连夜去找我爹爹借钱都可以。主要是他们多待一刻,侯府的名声便多一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