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禹用手一抹额头,抹了一手墨。施了个清净诀,杨五已经跑到船头去了。冲禹兀自在那里糟心,碎碎念叨:“哪像个姑娘家,没见过小姑娘这么不爱美的。”
“黑成这样,小师弟那么挑剔的人,可怎么受得了。”
“说不得,还得再配些美白的药材才行。”
冲禹每日关在房间里鼓捣他的丹方,虽然没出去看,却也可用神识探知船上动静。杨五每天自己烧制一日三餐,自己收拾碗碟锅灶,白日里大部分时间要么跑步,要么练刀。
若是有个凡人高手在场,必会惊异这女娃刀法精妙。可在冲禹这等修士眼中,既无灵气亦无真力,丝毫不具有任何杀伤力。他便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女娃作息规律,练功十分勤谨自律,生活起居全靠自己照顾自己,无事从来不来打扰他,真真是个好孩子。
杨五知道冲禹要带她去长天宗。却不知道长天宗在何方,有多远,旅途要多久。冲禹不说,她也不问。如此,船在天上飞了十来日,她晚上在甲板上观望星辰,发现行进的方向与最初有了些微的偏离。
第二日她问了冲禹。冲禹挑眉,饶有兴趣的问:“你怎么的知道的?”
“看星星的位置。”她神色的自然,“我们进山,最容易迷失方向。白天看看树冠的稀密,晚上看星星的位置。”
冲禹道:“我丹方已经计算好,眼下就近去取些药草。”
这一“就近”,就“就近”到人家皇宫里去了。
船直接悬停在人家皇宫的正殿前。杨五扒着船舷看着平日里脸上经常染上墨汁而不自知的大叔,这时候衣袂飘飘,浑身上下往外冒着仙气儿,一点不客气的在那接受一个看起来显然是人家皇帝的中年人叩拜。
一溜儿的内侍捧着匣子一样样的给冲禹过目。皇帝额头冒汗,口称“上仙”,连连请罪:“多隆草只有二十年份的,陵血果实在找不到,照上仙所说的,寻了六十年份的瑾箐花替代……”
冲禹长袖一拂,把那些匣子都收了,道:“罢了,陵血果原也不是此地所产。”说着,摸出一只玉瓶递过去。
那皇帝躬着身子亲自两手接过,两眼放光,喜不自禁的道谢:“多谢上仙赐下仙丹!”
“真人。”
“嗯?”
“你给他的是什么?治病的药?”
“不过是些养生怡气的丹药罢了,能让他多活几年。”
“……长生不老?”
冲禹失笑:“修道之人尚不能做到的事,凡人又怎么可能凭几粒丹药就得长生。”
“可他能多活。”
“也就几年罢了。”
“那也是延长了寿命,不是说不能随意干预天道吗?”
“正是。”冲禹目露赞许,道,“不能干预,所以,只是延长了寿命,不是延长了寿数。”
杨五妮儿早就发现冲禹这位真人,十分好为人师,他兴致来时,很能与你侃侃而谈。她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冲禹道:“何为寿数?凡人寿数,以百年为限。活到百岁,便是无病无痛,也会油尽灯枯而去。这便是寿数。当然,偶有一二特别之人,能活过百岁之限,那都是得天独厚,受造化钟意之人,不在此论。”
“适才说了,凡人寿数以百为限,可又有多少凡人能活到百岁的?”看杨五眼中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点点头,赞许道:“如你所想。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八十耋耄……大多凡人,或病或痛,或灾或祸,总是活不到寿数便撒手人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