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实为风俗人心之大害,当地百姓恨之入骨。
最后是葬棍,也就是土豪恶棍青皮纠为行帮,又有打行们相勾连,每遇丧葬,就庇索阻埋,索要财物。若不能满足他们,死者就不能下葬,很多善良停柩家中经年累月。
这百姓活不起又死不起,还不能入土为安,本地百姓对这些葬棍亦是恨之入骨。
“还有牙人,特别私牙,对小老百姓危害极大!”胡就业义愤填膺的说道。因杨河交待情报所需多关注底层,他领情报所也用了力气,此时愤愤不平,似乎他被牙人敲诈过一样。
“这些私牙,用白赖青皮作打手,行头不是秀才,就是衙役。不是豪绅,就是市棍。我日嫩管管,这些人横行霸道,俺老胡认为官牙够恶了,跟他们比起来都一个天一个地。”
他还举了本地一妇人龚七姑为例,说在这些私牙的盘剥勒索下,本地的小老百姓,根本活不下去。
这些人也可算入青皮之列,各处脚行也差不多,都是泼皮作行头,用棍棒控制一些脚夫。
总之邳州青皮地棍极多,情报所粗粗估计,仅那些活跃的青皮们,人数就高达数千人。
众人都是吸了口冷气,罗显爵喃喃道:“这么多?”
他是归德府永城人,那边也有青皮地棍,但显然数量种类都没有邳州这么繁多,听来这么触目惊心。
杨大臣哼道:“不用说,就象在睢宁一样,将他们都杀光!”
杨河沉声道:“情报所分析过这些青皮来源吗?他们本地人多,还是外地人多?”
胡就业连忙翻了翻,还好小本本上有记录分析过这方面的情报。
他说道:“说起来邳州青皮还是外地人多,但头目骨干多是本地人。他们来源,主要是各地来的农户莠民,邳州这边是漕运要道,外来人多,很多人找不到活干,就变成无赖。本地青皮则多是破落户,很多绅商子弟潦倒了,就成为恶少。很多打行骗行的头目骨干都是他们。还有很多小商小贩,动不动活不下去,就成为青皮。”
众人都是意外,原来青皮这样来的,还以为他们天生好逸恶劳呢。
情报所这样一分析,众人对这些青皮的成因来源也了解许多,眼光拨到了一个更高的角度。
杨河亦是一叹,这两天他看了邳州城的市容风情,总体感觉邳州城虽说繁华,但贫富悬殊过大,富者光鲜亮丽,穷者穷困潦倒,似乎中产阶级太少。
这贫富一悬殊,肯定会造成很多问题,特别绅商子弟破产,成为城市游手无赖一员,那危害性更大。
因为他们有一定的见识经历,就如文人加入流寇队伍,那流寇的危害性就会加大一样。
张松涛哼了一声:“本地青皮横行,官府就没有管制?”
胡就业道:“倒也有,听说那苏知州发了很多告令,禁止游手无赖,但没用。本地士绅也建了育婴堂、同善堂、栖流所等等,想吓阻无赖勒索,一样无用。”
他脸上现出讥笑:“要知道很多打手打行什么,原就是这些士绅养出来的。现在这些人也倒霉了,被恶狗反咬自己身上。”
杨河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其实他很早就关注过明末城镇的无赖青皮问题,也知道各地官府采取种种措施,意图扼制这种风气的蔓延,但没有用。
因为说白了,这其实是体制的问题!不是想扼制就可以扼制的。
因为他们是以农业社会的思维,来管理商业社会的事务,自然事倍功半,甚至全无收获了。
明末很多地方已经很繁华,商业兴盛,特别城市的规模,城镇的规模急速扩大。
但这种扩大并不是好事,因为此时大明仍然是小农经济,完全没有独立的、专业的城市管理体系,甚至那种思维。
大量的人口进入,但管理跟不上,城市人口的安置更跟不上,流入城镇的人口谋生困难,怎么办?
内中好逸恶劳的游民就变成无赖了,他们又欺压良民,让一些人坠入奸邪,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这也是历代不喜欢商人,打压商人的原因之一,因为统治者潜意识就不喜欢商业社会这东西,太脱离他们的统治能力之外了。
大明也打压了商人近二百年,一直到明中期,时人笔记也称这段时间是明朝风俗良善的黄金时期,被文人士大夫广为赞誉。
到明末,商人打压不住了,因为官绅自己就成为商人了,不过看笔记,官绅自己都不喜欢这个时代。
这也是众人向往三代之治的原因,纯纯粹纯的小农经济,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管理上是多么的轻松方便啊。
还有牙人。
想想这里,杨河也是感叹。
最初牙人是有意义的,比如此时信息闭塞,商品分散,一些外来商人要收购贩卖都不便,就出现牙行这一中介,让双方便利。
对百姓来说,你去买东西,也怕遇到奸商以次充好,银色不足,甚至遇到假银假钱等问题,这时候也需要牙人这个中介。
特别对一些百姓来说,如果有大交易,如买牛,买马,买骡等等,更怕遇到次等货,更需要牙人了。
就算牙人有“成三破二”的规矩,从买方提百分之三的佣金,从卖方提百分之二的佣金,许多人其实也愿意付这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