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漠一惊,猛的睁开了眼睛。
天牢还是天牢,暗淡的火光没有变,可是面前却是一张熟悉的脸。柳子莲手中拿了一个碗,碗空了,可是却还残留有浓郁的药味。她一见纤漠醒来,赶紧匆匆别开头,慌张的将眼角的泪擦干。
只可惜,仅仅是一刹那的泪光,到底还是被纤漠看了个清楚。柳子莲将碗放进身旁的竹篮里,身后站着满脸担忧的小胡子。两个人是得到惭洛的格外施恩,才得以进来照顾纤漠,而现在都因为纤漠的醒来,而喜泪交夹。小胡子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手握着纤漠的手,目光落在纤漠的小腹上。
小胡子的眼泪让纤漠心中一痛,她险些快要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小胡子因为她而落泪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尽管小胡子的身体残缺,可是纤漠却仍旧是心疼他的,她到底还是见不得他哭成这副模样。
纤漠扫了柳子莲一眼,柳子莲的目光有些闪躲,纤漠虚弱的转头对小胡子说道:“小胡子,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子莲说。”
小胡子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柳子莲和纤漠两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才悻悻的转身出了天牢。天牢里,只剩下柳子莲和纤漠两人,空气中漂浮的浓郁药味,让纤漠拧紧了眉头,只是虚弱的她,仅仅是拧眉而已,额上已经汗痕迹斑斑了。
“为什么?”纤漠开了口,目光狠狠的锁住了柳子莲的面,没有给她丝毫逃避的机会。
柳子莲被纤漠冰冷的视线吓了一跳,她低下头,不敢再看纤漠的眼,只是语气里到底是泄露了一抹心虚。
她有些慌张的整理着竹篮,口中却说道:“什么为什么,娘娘您现在身子虚,要不是太医用了皇宫里最名贵的药材,恐怕娘娘这条命便捡不回来了。娘娘少说些话,好好静养才是。”
“为什么要出卖我?”纤漠不理会柳子莲的顾左右而言他,她死死的盯着柳子莲的方向,将柳子莲的仓惶都尽数看进了眼中。“我知道,是你将我的身份告诉了太后娘娘!我要知道为什么?”
柳子莲手中的竹篮一瞬间掉落在地上,竹篮里的碗筷因为碰撞而发出恐怖的清脆声响,青花的瓷器,倒是碰碎了不少。
柳子莲埋着头好一会儿,被刘海遮住的眼看不清模样,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眼里竟没有了慌张,只有些哀伤与无奈。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说什么却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是因为你爹?”纤漠的脑海里想起了那日柳子莲和他父亲在晏日园的后院里说的话,再加上柳子莲要的免死金牌,心中已经隐约的猜到了一些东西。
柳子莲眼中的动容一闪而过,犹豫了一下才咬紧了下唇点点头,一开口,声音是哽咽着的。
“对。我爹一直以来和奸商勾结走私私盐,一年前便有人上书参了他一本,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他才安然无事,但是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纸是包不住火的,他的事,终有一天会为整个柳家带来灾难。我可以不在乎他,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娘和我弟弟。”
纤漠心中了然了,她躺在草席上虽不能动弹,可是却转过头直直的望着柳子莲。“太后娘娘能抱住你爹?”
柳子莲笑了,笑容苦涩,她点点头,这才鼓起勇气转过头对上纤漠的眼。“她不仅答应保住柳家全家人的性命,手中更是握有我爹的罪证。”
纤漠沉默了,柳子莲的苦,她能懂!可是,被人出卖的痛却还是生生的继续着,即使这样,出卖到底还是出卖。纤漠面容麻木,手指着柳子莲的鼻,本想说几句心中的痛,可是面对柳子莲泛着哀伤的无奈,却又一句也说不出口。
纤漠转过身,面对着长满青苔的石壁不再看柳子莲一眼,只淡淡的挥了挥手。心中,是气愤的。
她可以为了保护她的家人而出卖纤漠,那纤漠呢,她的幸福,她的洛,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柳子莲静静的望着纤漠的背影很久,嘴唇开开合合,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你走吧!我没办法原谅你!”纤漠冷冷的开口,目光落在墙上的青苔上,一点一点的绿,恍惚间,仿佛向她铺天盖地的涌来。
柳子莲哭了,生性冷淡的她,也有眼泪泛滥到恐怖的时候。她耸动着香肩,被咬住的下唇竟是苍白的颜色。她沉了沉气,眸子里的哀伤与无奈突然的便冷了下去。
“那日在凉亭里,和息少爷发生关系的人,是我!不是你!”
天牢的牢房里,暗淡的火光招摇,却丝毫没有一点暖意,纤漠觉得冷,浑身瑟缩了一瞬,眼睛却猛的睁开了来。刚才,柳子莲说和息少爷发生关系的,是她?
纤漠猛的翻过身面对着柳子莲,只见柳子莲咬住下唇,早已经泣不成声。泪光里的她,不会说谎。
纤漠的心,狠狠的震颤着,久久说不出话来。是柳子莲,代替她受了太后娘娘的残忍么?
纤漠的手不禁按在了小腹上,如果柳子莲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肚中的孩子,便是惭洛的了?
这样的答案,让纤漠狠狠的笑了,只是笑着的时候,眼角的泪也无声的落下。孩子是他的,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份,这个孩子还能保得住么?这样的孩子,在这皇城内,还有存在的空间么?
直到柳子莲离开很久之后,纤漠都还沉静在自己纷乱的思绪里,她到底是没有看错人,柳子莲这样的女子,终究不是一般女子比得上的。
纤漠是激动的,不管后面的路会有多艰难,现在的她,只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惭洛而已。她好想看见,当洛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