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稀碎的光影洒在灰白的墙壁上,移至窗棂的清翠树影下,露了金童玉女赏心悦目的场景。
周元鹤轻抚着太阳穴,那里的穴位突突的痛,他似乎忘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床榻间几近光裸,因娘含情脉脉的凝视着他,随后视线下移到床榻下垂落的衣物,再之后。。。。。。
他当真不记得了。
一支白瓷碗落在眼下,热腾腾的鲜肉纸皮小馄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移目到这双玲珑白瓷的玉手上,美食也失色。
"皇上想什么呢?还要赶回宫中上早朝,臣妾瞧您似乎休息的不太好,都怪臣妾非要留您,还。。。耗费了些龙气。"
美人话语诚挚,周元鹤的头痛也缓解了几分,顺势接过勺子尝了口小馄饨,皮薄馅大,肉质鲜嫩,是为美味,"朕无事,只是夜里醉酒,难免如春梦一场了无痕,觉得回味无穷。"
"好梦难醒,皇上多喝口早茶也醒醒神。"
这边又递了盏茶,一番热乎乎的下肚后,他也清醒缓解的差不多了,被伺候着穿上龙袍后,就要带着美娇娘起驾回宫。
见皇上与昭容娘娘刚踏出门槛,李郑叫苦不迭,谁知道这马车左不坏右不坏,偏偏在皇上和娘娘要回宫的时候坏了,这不是要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命嘛!
他连忙上前一甩拂尘,试探着眯着小眼哂笑着:"皇上用过早膳了,这便启程?"
周元鹤颔首,早朝前需得回宫,还有好一段路,拖延不得,于是大步流星的就要踏上马车,谁料刚踏上车檐,却感受到一阵摇摇欲坠,几乎要跌落下来,李郑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被冷冷的一眼吓的连忙跪地磕头:"皇上息怒,这马车大抵是赶石子路磨损了胎,如今修怕是也来不及,不若您乘随行的马车。"
李郑颤巍巍的说着,越说声音越小,一是未及时禀报皇上马车有损,延误早朝时间,二是让皇上纡尊降贵去乘妃嫔所坐的马车,他的脑袋瓜子怕是也摇摇欲坠了。
"皇上。"他苦兮兮的抬头,看着皇上冷如寒冰的脸,就算从小伺候皇上,如今犯了大忌,皇上也难留情面。
不,帝王之心,哪里会有什么情面。
越想越灰心,他只好跪着不起身,等待皇上对命运的宣判。
越容因见他如此可怜,也有些于心不忍。想当初自己不受宠遭遇冷遇时,李公公也给了自己应有的体面,她上前拉了拉周元鹤僵固的臂膀劝慰:"皇上,早朝要紧,不若您先坐那辆马车回宫。想来李公公并非有心犯错,长明寺一路多崎岖怪石,磨损马车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只当他粗心大意,罚些月俸便是了。"
"你倒是体贴,替朕做主。"周元鹤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可眉宇却舒展了开来,显然消了气,看的李郑一愣一愣的,这昭容娘娘果然不同凡响"
"行了,还不谢过因娘。看在你勤勤恳恳跟在朕身边的份上,下不为例。"
"奴才多谢娘娘,多谢皇上!"李郑喜极而泣,恨不得把面前玉做的仙姑娘娘供奉在祠堂上,如今一句话便化解了自己犯的大忌,真是他命中贵人。
随行的马车本是出宫为接回她准备的,如今只能让给皇帝,她又要在庙中等待几日了。
"朕知道你不愿留在这儿,还有一两天的时间便到了皇祖母要求的期限,到时宫中便能光明正大派马车来接你回去,再等等。"
摸了摸她柔顺的鬓发,周元鹤便登上相比较起来窄小到可怜的马车,一路队伍扬长而去,李郑和侍卫骑马车随行,逐渐化成了一个黑点。
望着队伍离去,福娘扶住她,安抚道:"娘娘别担心,左不过几日便能回宫了,到时候,什么麻烦就都能摆脱了。"
两人沉默对视,越容因率先移开视线,到底什么麻烦,都心知肚明。福娘看出了她犹豫,不为裴宴礼,而是为了他的许诺。
假死逃脱去闽州,做天地自由间的一只野雀。
可惜,从她入宫来,求的是无上荣宠。所有的一切,只有皇帝能给,不,是她腹中的孩子能给她。
即便来日去封地,孩儿是亲王,她便是一郡国的太后,无人能轻视,到那时,怎么不会自由快活呢。
所有的自由与快乐,都在建立在至高无上的权利之上。九州清晏、山河永康,她所求所想注定了,她从来都不是纯粹的。www。
阴雨绵绵如瀑布落下,今日的傍晚黑的极快,浓黑的云堆积遮住了月光,害得送晚膳的婆子摔了猛一跤,又回去重做。
福娘去外头替她收晾晒的罗裙,后窗半开,她微拢了帐幔全身心缩在暖烘烘的绸被里睡了过去,外面是风吹雨打的冷涩,屋里是安然干燥的舒适。
烛光渐渐微弱,蜡油也慢慢融化,直到熄灭,拢长的黑影覆盖了屋内昏黄的烛光,睡在床榻上的女子却浑然不知,呼吸平稳祥和。
直到门外响起了婆子的呼唤:"娘娘,奴婢又新做了份晚膳,您可要现在用膳?"
婆子矗在门口,往里探了几眼,并没有看出什么,自顾自的嘀咕了句:"蜡烛都灭了,莫非睡了?"m。
见屋内长久没有声响,她又端着饭菜回了膳房温着备用。
无人知道,漆黑的屋内,越容因缩在床角,瞪大了眸子看着黑暗处的长影,犹如恶鬼再临。
她的瞌睡之意全然清醒,却被吓的说不出话,嗓子因无意识的紧缩,像从血管的内部狠狠的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