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我和秦扬合谋伤害了陆锦心,兰心就不会一个人跑到苏黎世去,她不去,就不会出事。在省城这一亩三分地里,我绝不会允许她再出什么状况。
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完全说不出话来。我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痛很痛,那个不曾与我谋面的孩子,就这么离开了我们。
她怀着明瀚的时候,我的缺失成为这辈子无法抹去的遗憾。而我想要再来一次,看着第二个孩子一天一天慢慢成长,最终成为一个鲜活的小生命的时候,他却根本没来得及看到爸爸妈妈。
我又一次对不住她了。
这一世,无论如何,我已经亏欠于她。
我在心里发誓我不能再让她难过,可是我没有料到,这世上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在发现了陆兆祥当初谋害我父亲的证据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那只苹果尊,我不仅在那几天的时间里朝夕相对,而且还从省城抱到了纽约。即使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东西的放射性可能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但放射源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可能引起的症状很多,病情也相当复杂,甚至可能没有医治的办法。
我送那件苹果尊去的时候,在飞机上的时候,一度把那个装苹果尊的盒子枕在头下面的。
那段时间其实我已经发现自己在慢慢地掉头发,我知道有点不太好了,我偷偷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我的大脑某些区域可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是目前的状况并不能完全确定。因为脑部的神经本身就比较复杂,片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知道怎么来告诉她这件事。对于她来说,这应该会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她的身体慢慢恢复,而我的身体却好像忽然的衰老了一样,经常会有疲惫的感觉。
我一向对自己的要求比较严格,从英国回来以后,我几乎都处于一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每天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晚睡早起,已经成为了习惯。可是这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好像已经开始闹罢工,仿佛已经开始无力承受。
我今年刚刚三十五岁。
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我儿子接回来,我还想再要一个孩子,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但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未来将发生什么,我必须先想办法把我老婆孩子给安排好。以后,即使我没有在他们身边,他们也可以过得安稳,没有太多的威胁。
如果我不能陪着他们了,她那么好,一定还会有人愿意对她好,愿意照顾她,但是我不放心,而且,我舍不得。我不喜欢看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人不是我,我便不相信她能过得好。
目前还剩下的最大威胁,应该说是陆耀恒。
等到陆家终于看起来将要败落的时候,我已经看明白了陆兆祥下的那一局棋。
他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整个陆家。
当我开始知道姜医生就是陆兆祥身边那个相当器重,相当信任的人之后,之前的一些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许扒皮的病,应该和姜医生是脱不开关系的,而我父亲当年,应该也和她有关。姜医生的手段,加上那个苹果尊,双管齐下,所以才有了急病叫我回国的事情。
那个女人,和陆兆祥的性子真的有点像。她低调,隐忍,多年来一直默默地生活着,从不争夺什么,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甚至就连陆家,可能都没几个人知道她和陆兆祥的关系。在叶氏还在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陆兆祥的身边了,多年来,生活得像一个隐形人。
我忽然觉得,其实当年陆兆祥和项采薇,并不合适。项采薇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同时也有着足以令人瞩目的美好,她原本就不适合和豪门有过多的纠葛。
而姜医生,她心里同样有着权谋和算计,却又大度隐忍,有着和陆兆祥一般的心思和承受能力。
或许我真应该恭喜陆兆祥。
陆兆祥后来的安排是比较妥当的,他把大东洋弃了,化工厂和几个跟藏毒制毒有关的厂子也弃了。我相信他在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前,制毒设备远远不止那些,他提前销毁了一部分,但并不是全部。
他很看得开,有舍才有得,想要保存陆家真正的根基,就必须先放弃一些东西。警方这一次行动,当然事先是有预估的,与他们的预期相差太远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他故意留存了一部分的罪证,把罪证的范围控制在了他能够承担的程度。
同时,他把陆家旗下的一部分重要产业事先已经提交了变更申请,换句话说,就是部分转移,划归了兰心名下。
那段时间兰心自己忙得焦头烂额,或许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多了那些产业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特殊,理论上来说,她的户籍根本就不在陆家,多年以来她也没有在陆家生活,她的身家显得清白很多。加上我会护着她,最终,陆家的产业将会在她名下得以保全。
陆兆祥自己呢,他可能并没有那么担心。他当然是要承担一定罪责的,但是他本身对整个省城几十年来的贡献不小,为人又低调圆滑,虽然是黑社会大佬,可他并没有结下多少仇家——真正的仇家都已经死了。
同时作为商业大鳄,他和政府方面的关系一向是比较融洽的。虽然这种大量制毒藏毒的罪名很难法外开恩,但是功过相抵,争取从轻处罚的概率很高。毕竟,国内一般使用的都是成文法,和英美的案例法有很大的区别,成文法的人情空间相对来说会更大一点。
从陆家即将出事开始,我就察觉到,陆兆祥的身体状况,好像忽然的垮下去了。
他的贴身医生是姜医生,外面很难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从过去对他的了解来说,我从来就不觉得他的身体很差。忽然的状况频出,这其中定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