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羡看曾友谅一眼,淡淡道:“怎么,曾尚书怀疑这密旨有假?”
“不敢。”曾友谅道,“只是太子殿下薨逝已半年之久,十三殿下为继任嫡系,按理是该承继东宫之位,既如此,十三殿下年初在东宫养伤时,何以对密旨一事秘而不宣,反是自南昌回来,还未至宫中,就凭空有了一道密旨了呢?”
朱南羡倘若在东宫“养伤”期间就将密旨拿出来,岂非早被朱沢微将密旨夺去灭口了。
曾友谅问题的答案在列诸臣工皆心知肚明,也亏得他能这么堂而皇之地问出口,恐怕是看着大势将去,破罐子破摔的要为他家殿下争取些余地吧。
“曾尚书所言极是。”这时,伍喻峥道,“这道密旨既是陛下所诏,又事关国祚,绝不能如此草率议定,否则难以服众,依在下之见,不若待回宫后——”
“你不服?”朱南羡负手走到伍喻峥身前,淡声打断道。
伍喻峥行了个礼:“臣不是不服,只是……”
他话未说完,抬目便对上朱南羡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他是见过的。
半年前,在昭觉寺,朱南羡得知朱悯达身死朱麟失踪后,也曾这么看过他一回,那时的十三殿下,一门心思只想杀了他。
伍喻峥的心里忽然泛起阵阵凉意,直觉那兜头浇下的日光都成了密密匝匝的寒芒。
拔刀与挥刀只在一瞬之间。
伍喻峥反应过来的同时,也心如死灰地知道了一个事实——他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刀光如影划过。
下一刻,伍喻峥的人头就滚落在地上。
鲜血自空荡荡的脖颈蓬勃而出,被朱南羡避开,却溅了一旁的曾友谅一身。
曾友谅腿脚一软,被吓得跌跪在地,双唇不住地哆嗦,似再站不起来。
“十三你这是何意?”朱沢微勃然怒道,“伍喻峥他好歹是羽林卫的——”
“他不该死?”朱南羡冷声打断道。
余下的话他为说出口,但众臣心里都明白。
不管朱悯达是否是伍喻峥亲手所杀,但当初在昭觉寺,太子与太子妃身死,小皇孙失踪,而这名该保护他们的羽林卫指挥使却好好活着,这便是护卫不利的重罪,便该处死。
“还有谁不服吗?”朱南羡负手回身,看向一众文臣武将。
天边是极艳的朝阳,绵延的山脊在长空中划出一道苍凉之姿。
朱南羡身着月色蟒袍,沉着而坚决的目色犹如在翻覆的,浑浊的海潮里终于长成的苍龙。
苏晋看着他,心中只觉得极静极静,片刻后,她合袖,弯身,跪拜而下:“臣,刑部侍郎苏晋,参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直直砸入众人心底。
数十年江山已沧桑,天下易主,也该有新的乾坤了。
一时间众臣齐齐跪拜,参拜之声响彻天地:“臣——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