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军阵在午时排布完成,正在丹朱岭山脚下,距离驻防的淮南兵士不过二里地。
面对这支军队,自诩中原上国的人们如梦初醒。匈奴兵早已不再是百年前弯刀跃马的兽皮蛮兵,而是深谙冶铁之法,装备精良的甲士。清一色泛着金属光泽的如墨乌甲,即便在正午明丽的阳光下,也有厚重的威势。
压得所有晋军喘不过气!
周庄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立于营地正门的望台之上,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见惯了衣着破烂、兵器锈蚀的流民军、乞活军,未曾想过竟还有这样的战阵,即便是富裕的江东军,在匈奴乌甲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主帅王旷反而气定神闲,面上有傲视一切的表情。
晋军战阵依托山势和营寨,所有淮南甲士手持重盾立于最前方,长枪雪亮。在其后方,皆是密密麻麻的流民义军弓手。
镜湖山庄运来的军器本就以弓弩居多,似料到今日局面一般。
每一名义军身后箭壶中都有满满的箭矢,如同医家最好的强心药,让所有人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不至于怯战而逃。
山风拂面而过,山上山下一片死寂。
忽然一阵骚动,靠前的弓手尽数拉开长弓,箭矢都瞄向山下匈奴人军阵的前方。
在那里,一人一马缓出乌甲方阵,重甲铁骑,横抱马槊,却如走马赏花一般缓缓前行。
王旷的瞳孔微缩,有些讶异地看着敌阵来将。
此人不是王弥。
王弥,也算是名门之后的泼皮,早年还见过一面。
此人身形明显较王弥更魁梧些。
或许是王弥身边的牙将,可看这威势,有大将风采。
沉吟片刻,王旷示意身边全身披甲的施融:“施将军可愿去会会?”
“末将领命!”
施融按下腰间长刀,从望台上飞快走下,不多时便提着长枪策马而出。
王旷的目光扫过身侧双手攥成拳头的曹超,轻叹口气。
若在平时,先锋大将自然是性子烈一些的曹超,可眼下曹超有伤在身,还是稳妥些罢。
数里外,阳光映得沙土一片惨白。施融远远勒了马,朗声道:“来将何人!”
“王璋。”
敌将的回答十分懒散,只是将马槊换了个手,槊尖映着阳光,极为耀眼。
施融皱了皱眉,本着先礼后兵的习惯,拱手道:“幸会,在下施……”
“不必多言!”
王璋抬起一手,十分不客气地打断施融的话头:“管你是谁,一具死尸而已!”
匈奴战阵中爆发一片哄笑,晋军众皆哗然。
王旷面色立即冷了下去。
施融先是一愣,而后竟淡淡一笑,长枪一挥,朗声道:“那就放马过来吧!”
王璋也不多言,纵马挺槊而进,马蹄骤然生风,一柄长槊凝成夺命的辉光。
施融一声低喝,策动战马,却不直直向着对手冲去,而是向着侧翼飞奔。
匈奴军阵中又是一片哄笑。
“还没打就跑!”
“胆小如鼠!”
王璋嘴角泛起一抹鄙夷的笑意,冲击势头丝毫不减,只是稍稍控制方向,槊尖划过一道弧线,依旧向着施融奔逃的轨迹扎去,仅呼吸间二马即将交汇,任谁都能看出,施融连人带马必会被拦腰冲翻,这一击若挨实,怕是直接没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施融竟突然生生将马拉起,如同撞上一面墙般骤然停在原地,战马嘶吼,双蹄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