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找了一家与张四爷宅子相隔不远的简陋客栈住下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暗。这客栈年久失修,生意异常冷清,加上火小邪他们两个,总共只见到五六个客人进出,看着都是风尘仆仆,衣着寒酸,和易容后的火小邪他们相似。不知道是开店的老板故意节省,还是懒得点灯,客栈里仅账台旁的柱子上挂着一盏不大的油灯,整间客栈十分昏暗。
好在这家店十分便宜,老板又懒洋洋地什么都不愿问,省了水妖儿、火小邪的口舌麻烦。店小二同样无精打采地提着灯笼,引着水妖儿他们上了二楼,打开了间客房,口齿不清地嘀咕:“有事就出来叫,热水在一楼顶角,自己去倒,小店晚上没吃的,要吃东西出店向东走……”最后几句更是听都听不清楚。店小二说罢转身就走,也不爱搭理人。
火小邪和水妖儿哪会计较这些,正经事要紧,赶忙进了屋。
水妖儿锁好门窗,用手一抹,去掉了脸上的装扮,一下子从老头又变成了美艳的少女,倒搞得火小邪有点不习惯,连连咋舌。
水妖儿收拾停当,冲火小邪笑了笑,这才打开窗户,躲在窗边向外看出去,刚好能看到张四爷家的院墙一角。张四爷家院墙高耸,庭院颇深,仅能够看到院子里长着的几棵参天柏树伸出院墙外,此时树枝上面已经落满了黑漆漆的乌鸦,还有不少乌鸦仍然绕着树飞行,寻找可以落脚之地。这些乌鸦在黄昏的暗红余光中飞起落下,十分诡异,也不见院子里有人驱赶,任凭这些乌鸦飞舞折腾。远远看上去,张四爷那巨大的宅子,似乎是一座妖异的死城,透着股邪门劲。
水妖儿眉头一皱,将窗户关上,慢慢坐在桌边椅子上。火小邪跟过来坐下,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水妖儿说道:“张四爷才走了两三天,怎么宅子里竟透着一股子邪气?”
火小邪惊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水妖儿说道:“你身上火性太旺,是看不出来的。五行之中,水性对事物的阴柔变化最为敏感。”
火小邪心头一紧,觉得不妙,赶忙问道:“难道我那几个小兄弟已经……死了……”
水妖儿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张四爷院子里就算死上千人,也不会让我有这种感觉。我担心,我担心张四爷家……”
火小邪急道:“快说啊,张四爷家怎么了?”
水妖儿叹了口气,眼神迷茫,悠悠说道:“我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什么。猴子,我本想今晚观察一下,明晚再与你去救人,可我心里十分不安,你待在屋里不要外出,我现在就潜进张四爷家看看。”
火小邪一听不干了,急道:“是我回来救人,不是你去救,要去怎么也得一起去。”
水妖儿倒笑了:“猴子猴子,急个什么,张四爷家你熟悉吗?你有把握救人出来吗?你跟着我去,我还要腾出一只手照顾你。”
火小邪急道:“可我有我的办法!我进过张四爷家两次,一次偷了点心出来,一次带着黑三鞭进去,我也熟悉的。”
水妖儿说道:“你不相信我?”
火小邪说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救我那几个兄弟,是我的事,应该我自己去做。”
水妖儿沉默片刻,才慢慢说道:“那你还是恨我害死了你的兄弟?”
火小邪一愣,低头叹道:“这是哪跟哪啊,我恨你干什么?”
水妖儿抬手按着火小邪的肩膀,说道:“猴子,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你说。”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想救出你的兄弟,就要按我说的来办,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你听我的,今晚我去察看一下,不是一定能够救出来的,但至少能够确定他们的生死,到时候自然用得上你。好啦,猴子,你别欺负我了,讨厌死了!”水妖儿说着说着竟然发起嗲来。
“唉,我哪敢欺负你……”
“你不欺负我,就在屋里坐着,等我回来!一定!”
“这……”火小邪就是不甘心。
两个人反反复复嘀咕了半天,水妖儿又是发嗲又是生气,才镇住了火小邪的犟劲。火小邪多亏是碰见了水妖儿,在这件事情上,恐怕天下只有水妖儿能够克制住他,还能让火小邪无可奈何,没有脾气。水克火的五行道理,在火小邪和水妖儿身上屡试不爽。
初春的天色,黑得极快,刚才还是天边泛着微光的黄昏,眨眼就黑沉沉地进入夜晚。
火小邪见水妖儿换上了黑色紧身衣,蒙着脸面,推开窗户就要钻出,还是颇为担心地说道:“水妖儿,你小心。”
水妖儿眼睛冲着火小邪眨了眨,笑眯眯地说道:“知道啦,张四爷家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个遍,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火小邪面有愧色,他总觉得让水妖儿独自一人帮他打探张四爷的宅子,十分惭愧,说道:“好,我在屋里等你回来。”
水妖儿叮嘱道:“猴子,切记切记,不要离开屋子,在屋里等我回来。”
火小邪点了点头,水妖儿颇为满意地从窗口纵身跳出,也听不到落地的声音,再也看不见踪影。
火小邪连忙把窗户关上,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走回桌边坐下。
水妖儿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火小邪坐在桌边,心急难耐,恨不得跑出屋外,到张四爷家院外转上一转。可火小邪一直无事可干,又只能干着急。这样过了两三个时辰之后,竟渐渐有些犯困,用手撑住脸庞,眼睛半睁半闭地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