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本来是前后分设的宫宴,男女分席,可是陛下得知贵妃也设宴,便让改成了前朝后宫合宴。前排是朝臣与女眷,子女,子侄们在后排。陛下下首按官位分设,只是苏承峘落座后在王侯一侧末尾看到沈家人。如今沈家家主,沈柘的二叔沈之宏带着独子沈良落座。要想当初沈家,做的可是自己这个位置,权势达到鼎盛。可如今竟落于末尾,要说沈之舟一案与陛下无关,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可是皇权大于天,想到心中那少年意气都被恨意侵蚀,必定也不是亡父沈之舟的所盼。再过数载,沈家只怕都要凋零了,可是沈兄留下的这个孩子还是好好活着啊,如今看也只有自己护着,以保他有个周全的一生,算自己对得起沈之舟当年枪下回鹘之恩。再看之下,今日的宴席不过平常尔,沈家不远千里从北境来京所谓何事?“将军看见了么?”常宁郡主在旁小声窃语。苏承峘没有听到,脑子里沉在沈家的事情里。一直到旁边的夫人拽他的衣袖。“夫人怎么了?”“我问你看到了么?”常宁郡主一脸不耐烦。“看到什么?”“宁公侯府的宁祈啊。”常宁郡主万悠目光示意,脸上嫌弃丈夫的漫不经心,“女儿的事情将军是一点都不上心。”苏承峘才回过神,害了一声回,“那孩子我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如此样貌的才能配得上我家绾绾。”常宁郡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那丫头喜不喜欢?”说到女儿苏绾喜欢,苏承峘想到那个程家的哥儿,饶有兴趣道,“夫人可看到程家在哪里?”“程家?程喻家啊?”常宁郡主一脸鄙夷,“他家又没有什么像样的儿郎,若非女儿争气,今日哪里会叫他家来。”“人家姑娘嫁给皇子,我家那个,真真是没有一点骨气。”常宁郡主边说边笑意盈盈的环伺,对着相熟的点头示意。待看到程家后回身后,佯装端起杯盏呷了口果酒,对着苏承峘说,“西侧,柱子后面。”苏承峘看了半晌也没看见,“他家二房之子程濯,是今朝榜眼。”“榜眼啊。”万悠说着面露轻笑,心想不过是个榜眼,又非状元郎。这世间谁会记得第二第三,人人都只会记得第一是谁。只见贵妃身边的嬷嬷过来请,常宁郡主随即就起身去了贵妃身侧。常宁郡主请了安屈身在贵妃身侧。只见贵妃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你与我坐在一侧。”“娘娘,这不成体统。”万悠惶恐回。贵妃嗤笑一声,“家宴,哪里那么多礼数。”说罢,贵妃一侧身,“瞧我家公主,不是也不在自己坐上,整日里粘着我。”四公主赵瑄一脸斐然的大气迎面而来,万悠虚拂一礼,“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她是你晚辈,合该给你行礼的。”贵妃面上清哧一声。公主赵瑄客气道,“母妃说的是,怎么今日不见绾绾来?”便是再说着,也未见公主对自己这个姨母行礼,万悠是看不惯赵瑄的,无奈她是公主。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她的姨母,可是赵瑄从不叫自己姨母的。想到此处,万悠便顺势落座在贵妃旁边,“受了凉,病了,今日没有来。”“没事吧?对了,让我身边的女官去看看。”“娘娘费心了,不打紧。”而后贵妃叫自己身边的女官去将军府看苏绾,常宁郡主余光扫视下,看四公主赵瑄头上也未带那簪子。心下当即明白,女人和女人之间微妙区别实在天差地别,光看穿衣首饰便能分辨一二,细微之处的眼神更是可洞悉万千。如今一看,万悠心中已经分明。女儿绾绾说的也不错,君臣之别,公主怎么会与臣子的女儿做姐妹。也并不是谁都有自己的好运气,嫁的好郎君。常宁郡主见贵妃吩咐完,恭谦道,“娘娘,臣妇惶恐,在此处当真如坐针毡,还是回去的好。”贵妃万念心中咯噔一声,这个蠢货何时有了这样的分寸,面色却是笑意盈盈,“你呀,总是这样与我生分,罢了,据着你也是难受,去吧。”常宁郡主行礼退下。四公主看着常宁郡主离开,眼看鼻,鼻看手的冷笑一声,“小家子气。”抬眸见目光落在角落,那人不卑不亢,举止间皆是书生意气。正在与人说话,那人好似是新晋考生,不知道是谁家的儿郎。“你呀,也不能怪她,乡野出身自是要战战巍巍的,哪里像你,出生便贵为公主。”贵妃说着,看着女儿朝一个方向看的出神,顺着目光看去嘴里笑一笑,“怎么?我的公主是瞧上哪家儿郎,可要母妃为你榜下捉婿?”闻言,四公主赵瑄难为情的收了目光,又不经意的看去问,“母妃,那人是谁?程喻旁边的那个。”“程家哥儿,对了,就是你父皇说文章写得极好的那个,程濯,你不是也极喜欢?”万贵妃笑道。“是他啊。”四公主赵瑄会意。文章写得好,字也写的好,人也长得好。赵瑄的心不由的被角落那个人牵动,他这样的门户若是知道自己堂堂公主为之心慕,也不知如何欢喜。而程濯丝毫没有留意到这样的恩宠,本以为今日会见到苏绾,却见苏家席上没有那姑娘。隐隐察觉心里有了些许落寞,他将这种落寞视作程家本就微末,来到这样场所的不适。嗯,必定是这样的,所以他才觉得有些不自在。而程濯从小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学着适应一切不自在,程濯适应的极好,也极快。家里是伯伯当家,却强势霸道,从不许二房出类拔萃。如今自己高中,又听闻书社苏绾一掷千金高价用自己的名字,赢下了那块中书君的砚台乌玉玦。大房的阿姐程喻将此事说的绘声绘色,又说苏绾将砚台送给了自己,说到底也是程喻凭着三皇子赵延的干系拿下那砚台。难不成真的要考中状元才算光宗耀祖,明明是自己高中,却得了大房的一顿数落。说什么儿郎该忠君爱国,怎得还引得苏家亲眼,没得辱没了程家门风,说的好似自己故意以身相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