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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鱼(第1页)

春夏交织之际,四月底夏的气息愈发浓烈。河边的柳条从浅青变成了浓郁的绿,街边的夹道松愈发挺拔,整个蔚山都被绿色所笼罩。就连香卤坊的后院都长满了绿色的草。除了石阶做成的蜿蜒小道,整座小院被星星点点白色玫粉的野花和青草覆盖,别有一种生机盎然感。小院子里被抛开了一个小小的菜圃,种着些常见的青菜时蔬。出乎娄山月意料的是,香卤坊的生意一经开启,就十分火爆。先是从前自家推着摊子卖的那些老主顾就来了不少,他们买回去大多是作为年货,自家吃,或是待客所用,一传十十传百的,自家的名声也就传播了开来。还有不少人瞧着她们家卤味卖得好,自己研究了些卤味推出来卖,可惜到底不是那个味。卖的便宜的不舍得下料,也难买到那么好的猪杂,卖的贵的酒楼寻常人也不会去买,自然那些个大酒楼也不屑于卖这些下水。倒是使得不少人都馋自家的卤肉味。两个大铁锅的卤味一天不到就能卖完,做力气活的稍微多花点,就能买一小碟子肉配上一盘素菜,再配个杂面馍馍就能吃的顶饱。街坊四邻们也乐的过来吃,甚至还会点个炒菜吃吃,倒是使得自家的生意好了不少,自家爹娘在铺子里忙的不可开交,不大的后院也种上了菜蔬,方便取用。娄山月一身窄袖襦衫,显得利索又洒脱,此时正提着一小壶水,欢快的浇着水,自家的铺子生意好,爹娘也高兴,都舍不得这能赚钱的好营生,娄二柱干脆提前写了封信寄给平州的赵松木,叫他回来帮忙看店。印象中这个表哥沉默寡言,心里却十分有主意,否则也不会独自去了平州码头做事了。要想多赚钱,就得把铺子做大了,这就不可能只有自家单打独斗,与其请人来看铺子,倒不如叫信得过的自家人叫,是一家子商量好的,这个但在此之前,他们就得忙活点了。娄山月在这边浇着水,后面就传来歘欻欻的刮鱼鳞的声音。春夏都是好时节,就吃一个新鲜,一到这个时候,娄山月就想起‘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来,就想来点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这鱼,就是舅舅从河里摸的,来城里的时候给自家送了来,正巧满足了娄山月的味蕾。“姑娘瞧瞧,可还新鲜。”一双干瘦的手不失力气,将杀好的鱼递过来,低垂着眉眼,瞧不出什么表情,声音有些沙哑。鳞片刮得干净,鱼身带着未干的水珠,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娄山月点了点头,“送到灶上,剩下的做成风干鱼、或者腌鱼,卤味又能加一道菜,下酒也使得。”女子得了命令,转头就往灶上走去。娄山月瞧着她瘦弱的背影,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那日在街上,人是救下了。就在万和堂放下了,治了三五天那姑娘就能起身,没错,被打的开不了口的正是个姑娘。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个十分清秀的姑娘,就是看着沉默寡言了些。知道是自己救了她,当即就不顾身子朝她磕了个头。她说自己叫许秋梨,是西城桥头村人,西城遭了灾了,爹娘都在途中或是饿死、或是干脆就没逃出来,唯一的兄长也在逃难途中被人冲散找不到人影,她呢,跟着流民进城,就被人牙子看上,捞了回去。这样的时节,一旦被走失,几乎就没有了找到的可能性。她本想着就被卖去做杂役,好歹也能挣口饭吃。可没想到那人牙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偶然听到,钱月娘是准备把她好好将养几天送到秦楼楚馆那些个脏地方接客,她比登时就明白了,为什么钱月娘对她的态度那么好,为什么每次她的餐食,都要比旁人好上许多,她还以为是钱月娘心善,可怜她。她再怎么说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姑娘,狠了心,愣是趁着旁人睡着偷偷爬起来,只穿着里衣在冷风中里生生连着站了两夜,把自己冻出病来,起了烧,吃不下饭去,钱月娘越来越急,又舍不得破了她的皮相,只断了她的餐食,直到那日钱月娘押着她去发卖,她才害怕了,硬着头皮跑出去,结果可想而知,后来,就碰见了娄山月。听到一家人都唏嘘不已,娄二柱是见过死人的,也佩服这姑娘的骨气,只道自家闺女虽然花了银子,但自家如今不缺帮手,没法发什么月例银子,也不强求她留下,银子就算了,身契也还给她。谁料许秋梨当即就跪了下来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姑娘救了我,我就是姑娘的人了,往后姑娘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不求多少月例银子,只要一口饭吃!”还没养好病的人,身上全都是被藤条抽的印子,谁看了不动容?于是,娄山月身边就多了个贴身丫鬟。秋梨身子刚好些,就赶紧到了自个儿身边做事,身子骨还没补好,但也隐约瞧出来了清秀的好底子,干活也麻利,虽说沉默寡言了些,但还是信得过的。娄山月闻见空气中飘散的清新的鱼香味,脚步轻快的跑了过去,赵半芹正端着蒸笼,面上就带了笑。“真是比小黄的鼻子还灵,过来坐着,知道你馋了,这几尾鱼都是新鲜的,回来又在盆子里养了两天,一点子土腥味都没有。”娄山月嘿嘿一笑,这时候冬天,除非是去河里、湖上破了冰捞,哪里见得着鱼影子?春天化了冻,才有了鱼影子,不过春日的鱼很少有肥的,这时候的鱼正好吃。四月鱼肥美,古人诚不欺我啊!娄山月吃的开心,不免又想到了川子,川子不爱吃鱼,她顺口就说了多吃鱼脑瓜子聪明,川子就如同壮士扼腕一般吃了,只希望自己能跟水风哥一样,明年中了童试最好。也不知水风哥考完了没有?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了定局。娄山月想的出神,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他们月初就去了平州,四月十六府试,连考三日,半个月左右张榜,约摸也该回来了。赵半芹细算了算,“看日子,也该回来了。”殊不知,离蔚山县二十里地之外的官道旁,一顶十分眼熟的马车正在缓步行着,里头赫然正事吕敏学并卫水风、吕知三人。车上寂静无比,只有几人呼吸的声音,外头的车夫甩鞭子赶马的声音,和马车轱辘有节奏的嘎吱嘎吱声清晰可闻。“驾,驾,再有两炷香的时间就到蔚山县了,前头车马多,走慢些,三位可都坐好咯!”几人终于睁开眼睛,吕知显得尤为开心,“离开了家才知道家里好,总算是快到了!”此次去平州府试,于他而言本就是历练,叫他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他本就跳脱的性子也沉稳了不少,竟然也瞧不出他成绩的好坏。卫水风认同的点了点头,一双黝黑的眸子清亮的可怕,疲惫的眼底遮掩不住他内心的迫切,反倒显得愈发神采奕奕。总算是考完了府试,也算对自己有了交代。娘,小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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