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这锅汤好了,你去给非语送过去吧。"自从逃亡开始,非语便连连受伤。若非他常年习武,身强体健,恐怕早就难以支撑。不过,此刻非语未在院外警戒,并非是因为他体力不济偷懒去了,相反,是因为他坚持要守在这里,最终气得绮罗失去了耐心,一指将他点倒,送回房去睡觉了。
"那个木头,喝了也是浪费。"话虽如此说,绮罗动作却丝毫不慢,端起砂锅,急急向门外走去。
"香,真香。"赵与鹰一进院子,立刻嚷嚷起来。吸溜着鼻子,觅着味道,一路寻至阿房屋外。正好遇到绮罗端着砂锅从屋中出来。
轻巧转身,将赵与鹰伸来的魔爪挡在身后,绮罗笑道:"赵大人请自重,绮罗虽是奴婢,却也不可任意唐突。""唐突你?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活够呢。"赵与鹰撇撇嘴,流着口水道,"好绮罗,你手上端着的那个玩意儿是什么?让赵大哥看看可好?""这个啊?"绮罗假装思忖,"这可不行。赵大人眼力非凡,看一眼,就看没了。""切,那么小气做什么?警告你啊,要是不乖乖拿出来,我可就动手抢了。"原形毕露,赵与鹰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赵大人何必为难我?这是阿房姑娘专为非语熬制的补汤。若是让你抢了去,阿房姑娘责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更何况,这汤乃是大补之用。赵大人精力旺盛,若是再补,恐怕就会鼻血横流了。那样,实在有损您潇洒的形象。赵大人若是想喝,屋里还有很多呢。"绮罗悄悄笑道,"那是阿房姑娘专门为主子准备的,味道绝对没得说。"话刚说完,赵与鹰立刻没了影子。屋中传来阿房的声音:"赵大哥,你回来了。""阿房妹子,你的手艺可真好。"虽然是在对阿房说话,可是赵与鹰一双眼,从进来起就盯在了砂锅上,挪也挪不开。
抿嘴一笑,阿房问道:"赵大哥,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点可好?""好。""不好。"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出言否决的,正是苍落尘。
"落尘哥哥。"阿房走到苍落尘身边,去接他脱下的外袍。
伸手揽住阿房,苍落尘单手将外袍扔到衣架上,回身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刚好一些,不多躺着歇歇,起来做什么?"倒了杯热茶放在她的手上,苍落尘皱眉道。
她的手,依旧冰凉。纵然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里,仍然没有一丝暖意。
"再忍一段日子,等服了赤落散,你就不会这样难受了。"虽然她不说,但是他知道,她睡梦中那紧锁的眉,还有轻轻的呻吟,让他的心刀割般痛。
捧着手里暖暖的茶盏,听着苍落尘关心的话语,阿房脸上漾开明丽的笑靥,似清泉纯净,似云朵温柔。
绝世的容颜映衬着幸福的笑靥,纵然是最昂贵的珠宝与最锦绣的繁华,都难以及其万一。
赵与鹰的贼眼滴溜乱转,趁着二人甜甜蜜蜜的时候打开砂锅,正欲大快朵颐,眼角余光看到了阿房的笑颜,立刻转过头来,两眼发直。
"怪不得说秀色可餐,能看到阿房妹子这一笑,即使十天不吃饭也值了。我说阿房妹子,你对着那家伙笑纯属浪费。反正在他心里,你无论怎样,都是最美的。有这功夫,你不如多对着赵大哥笑笑。也只有我这怜香惜玉、风流倜傥、风韵雅致、赏花惜景之人才能欣赏你这倾城一笑。"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出手如电,直探锅中的精致膳食。突然眼前一花,苍落尘身影闪过,砂锅立刻不翼而飞。
赵与鹰猝不及防,收势不及,筷子径直插进烧得正旺的火炉,连同其上那只手,也险些被炭火燎成猪蹄。
眼含热泪,赵与鹰将那只猪蹄,不对,是自己的手,凑到眼前。只见上面干净溜溜,汗毛尽数无踪。凑到鼻端闻闻,焦臭味清晰可辨。
吸溜吸溜鼻涕,赵与鹰伸出另一只手,爱怜地轻抚着那只汗毛尽褪、偷吃未遂的魔爪,语气悲痛:"乖,别哭,爹爹这就为你报仇。"然后,瞪着已经将砂锅放在桌子上的苍落尘,暴跳如雷:"姓苍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阿房妹子平安归来,又做下这般美味庆贺。我吃几口怎么了?你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你的心肝让汪汪吃了?告诉你,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卸磨杀驴。咳咳,不对,是卸磨杀我。你今天若是不让我吃,我就和你拼了,把你打成年画贴在墙上!"士可杀不可辱!尤其是在美人面前,绝对不能失了尊严。这样想着,赵与鹰更加气势汹汹,向着苍落尘迈出一步,再一步。接着……踉跄退了三步。
"你……你想干什么?"声音发颤,赵与鹰看着冷笑的苍落尘,节节后退。澎湃的气势来得快,去得更快。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我警告你,猫急上房,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再这样仗势欺人,我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啊!"呜呜,他现在反悔,收回之前那几句挑战宣言还来不来得及?去他的士可杀不可辱,想辱就尽情地辱吧,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从他死皮赖脸要和苍落尘称兄道弟时开始,就已经把脸撕下来揣兜里了。谁知今日佳人美食双重刺激,他脑子一热,又把这脸皮找出来贴回去了。这下好了,看苍落尘的样子,分明是想把他打成年画,贴到墙上。
救命,他不想再肿成胖子。雪地里的一幕才过去没多久,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还未淡忘,他可不想这么快又重温一次。
不过,赵与鹰色厉内荏的威胁对苍落尘来说,显然毫无作用。
"没事,你不要客气,我给你报仇的机会。砂锅就放在这里,只要你拿得走,随便你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还手。"苍落尘语气依旧淡漠,听不出他是玩笑还是认真。
瞄一眼淡然而立的苍落尘,再瞅一眼冒着热气的砂锅,赵与鹰稍作犹豫,决定豁出去了。
人活在世,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是今日侥幸得手,不但美食到手,还可以在阿房眼中树立自己光辉高大的形象,更可以胖揍苍落尘一顿,扬眉吐气一回。
退一步讲,即使抢不到,凭着他的逃命功夫,也应该不会吃什么大亏。
主意拿定,赵与鹰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接招吧!"影随声动,"招"字未出,赵与鹰的身影已经窜到苍落尘身前。他早就盘算好了,论功夫,再有两个他也不够苍落尘打的,唯一的胜算,就是依靠他这身绝世轻功。
所以,赵与鹰使了个诈,准备趁苍落尘不备,先发制人。这屋子狭小,他二人距离甚近,胜算极大。即使不成,他也可以转身逃跑,溜之大吉。
可惜,想象和事实之间终归是有差距的。
赵与鹰确实如同计划中的那样,瞬息间冲到了砂锅前。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衣领便被人揪住,接着天旋地转,被一股巨力扔了出去。
从赵与鹰抱拳,到被苍落尘扔出,只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阿房没有武功,根本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一声闷响过后,屋子里便恢复了平静。
苍落尘,依旧站在原地;砂锅,仍然摆在桌上。只是,那个张牙舞爪、喋喋不休的赵与鹰不见了,而屋顶,多出了一个大洞。抬头看,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
"落尘哥哥,这样对赵大哥是不是不太好?"不用问,阿房也猜到了那个洞的来历,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她就准备了赵与鹰的份儿,谁知,他还一口未吃,便被苍落尘扔了出去。
"没事,他自己说了,十天不吃也没关系。"随意瞄了一眼头顶上的洞,苍落尘淡淡说道。
见过没眼色的,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赵与鹰这种狗皮膏药,扔出去都算轻的。悄悄蹲在一边偷偷摸摸吃几口也就算了,可以不和他一般计较。谁知吃还堵不住他的嘴,非要胡言乱语,自己找抽。要不是因为阿房在场,早就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了。
不再提那个烦死人的赵与鹰,苍落尘将阿房扶坐在椅子上,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热汤,摆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