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晟眉头一蹙,心中暗忖,倒也偶尔听祖父提起姑父家中的境况,只是未有那般的详尽。明礼不愿科考入仕途,怕是有七八分在明德身上,而先前姑父对明德科考一事并未有何期待,只因缘巧合下,明德挺到铨选大考,想来至这般境地,姑父应会为他好好打点一番。
可话语中仍好言劝道,“现下各地皆有兴建贡院,明礼在外游历时不若去试上一试,兴许往后陛下能允家中兄弟,同时在京为官?否则这般放弃,岂非埋没你一身学识?”
“明德近些年来大有进益。此次科考,明礼若有参加,自诩也比不上明德,还是得精进些再考虑此事。”
这番言辞颇为谦逊、诚恳,但若说明德要比明礼强,韦晟是断然不会相信。可如此听来,明礼似不愿与明德争夺姑父家的产业,自知多劝无益,韦晟只得识趣的谈起它事。
“妹妹,你瞧这三个孩子相处的多好啊~”
顾氏在旁侧端坐着,面容含笑,颇为欢喜的模样,手持杯盏与韦氏碰杯。韦晟现下甚是乖巧,且又有大好的前途,与韦太师的悉心教导自然是脱不开干系,也算是实实在在地令她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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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只淡然一笑,碰杯后,语音中也听不出个滋味,道,“晟儿毕竟是家中独子,又日日聆听家父的训示,自然大有长进。妹妹还得整日苦恼,如何照拂这俩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真真是羡慕嫂嫂!”
林家两兄弟和韦晟的对话自是落入两位母亲的耳中,可顾氏的话音中显然有揶揄的成分,三个孩子相处的好?那其他的孩子呢?这一层可不单单有林府和韦府的家眷,六部尚书的家眷皆在此,可却无人敢上来与他三人说话,这自然是有林明礼的缘故。顾氏所言,倒是羞臊得其他府的女眷一阵红脸。
可韦氏的言辞已至敌我不分的程度,侄子的长进无疑是看在眼里,言行举止较去年,以脱胎换骨一词形容也毫不为过,可偏偏顾氏的笑意真是犹如钢针一般,往她心窝子扎。能得太师的亲自指点足以令天下人艳羡,偏偏其父又以年迈,有心无力之语搪塞,韦氏也只得作罢。
顾氏自是听出韦氏的话中之意,原本也没她所想那般炫耀的意思,可此刻若不说回去,却也难以咽下这口气,“早劝妹妹莫要将水端的太平。终究得时不时地偏向明礼一下,又得时不时地偏向明德一下。不然一人得了娘的爱,却又失了爹的宠。这水哪能一直端得平?”
说罢,又轻轻拍了拍嘴巴,蹙着细眉自责道,“瞧嫂嫂这张嘴,晟儿也没个兄弟姊妹的,竟还敢来说教妹妹,真真是讨打!妹妹可莫要怪罪。”
可语气这般听来,哪有半分懊悔的意味,话里话外又捅了韦氏一刀子,林明礼的身世,旁人或许不晓内情,韦、林二府这几位年长的,心里可都跟明镜似的。林明礼并非是韦氏亲生,府内皆知她独宠林明德,可偏她又在外人面前说兄弟二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眼下哪是在说韦氏一碗水端平,分明就是挖苦。
韦氏的脸色霎时涨成猪肝色,本是要当场发作,可又使出浑身解数抑制心中的怨气,本呼吸略有些急促,现下也稍稍缓了些,旋即侧过身去,宽慰道,“嫂嫂这是说的哪里话。可怜哥哥才走,仅留下晟儿一根独苗,爹多加照拂也是应该的,妹妹还得劝夫君也要多照顾些才是。”
说罢,韦氏施施然起身,行了万福,柔声道,“嫂嫂在此稍坐,妹妹与其他官眷再说些体己话。”
未等已面如土色的顾氏点头,便已转身离去。
‘闼!闼!闼!’这登楼的脚步声听着委实沉重。
毕竟要爬上十二层,林尽染与孙莲英额上早已冒汗,只听得林尽染喘着粗气抱怨道,“孙···孙公公,陛下···也是···这么爬···上来的?”
心中还有一句却未曾说出口,‘也无怪此生只在登基时会爬上一次’。
“陛···陛下···也歇上···片刻。未曾想,林御史竟···竟要一口气登顶。”孙莲英趴在扶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腿止不住地打着哆嗦,“老奴···今日登楼···两回,这身子···骨怕是累断了去。”
林尽染毕竟年轻,喘允口气后,又从怀中摸出一荷包,塞到孙公公手中。
这熟悉的触感,令孙莲英呼吸都迟滞片刻,精神大为一振,也分不清是还未喘匀气,还是哆嗦的,“这···这···老奴···不好罢?”
“辛苦孙公公走这一遭,实在令染之过意不去。”
孙莲英未有多言,眸色一喜,忙塞回袖中,强直起身来,道,“快到了,老奴还有点气力。”
二人才将将踏上台阶,就见林明礼步履匆匆的走来,深深一礼,忙问道,“敢···敢问,可是林御史?”
韦晟见状,在旁侧亦是拱手行礼,“孙公公,林御史!”
得了表兄的确定,林明礼面容更添一丝兴奋,旋即又缓过神来,“孙公公,林御史!”
“二位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