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崔秉志眸色一亮,抬首望向林尽染时,但见他微微摇头,旋即眸色又转黯淡。
“人心难解。”林尽染语音一顿,稍稍斟酌一番后,开解道,“当下设有科考、翰林及内阁、吏部铨选三道关卡,学子入仕为官,道阻且长,故而崔伯伯无须太过忧心。可倘若座下学子为走捷径,去做皇子府中的幕僚,那任凭谁也无能为力。”
毕竟吏部铨选在即,若这次未能得以启用,也就仅剩下两次机会。可若是三次皆落榜,则不再享领俸禄,只得从头再来。故而也无怪某些学子的心思会活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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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科考本意是为楚国擢选治国良才,如今难免成为某些人手中争权夺利的工具。”李时安不禁一番慨叹。
林尽染侧过身去,淡然一笑,“但凡事物皆有两面,此消彼长,该考虑的当是如何削弱弊端,才能发挥其长处。至于私心,纵使是寺庙里的和尚也该有七情六欲,遑论是······”
说到此处,林尽染迟怔在原地,眉头拧得愈发的紧,口中低语道,“和尚···和尚?积善寺,揽月楼既能设下圈套,迫使韦俨向积善寺质举,那为何是积善寺,不是旁的寺院或是道观?当初那本关于韦俨的账簿是否拿的过于轻易些···”
这阵子,林尽染迟迟未能从旁的切入点找到揽月楼的突破口。如今看来,倒是可以从积善寺入手,可此事还得需向元瑶和杜子腾再求证一番。
崔秉志见状,稍觉错愕,可又抿起唇,静静微笑。虽不知林尽染心中为何事烦扰,但现下看来似是已有些眉目。方才经他的开解,心中的郁结也淡了几分。
“天色已晚,欸~”崔秉志叹着气,缓缓起身,见林尽染二人欲要上前搀扶,赶忙抬手制止,笑言道,“老朽不过是说些烦心事,现既已解惑,恰逢染之也得到些线索,今日不算白来。”
“是染之招待不周。”
崔秉志稍稍摆手,又言道,“染之若有闲暇,就送老朽出府罢。”
言外之意就是林尽染一人就行,李时安就不必跟着了。
李时安万福行礼,恭声道,“恕时安无礼。”
夜空云如青烟,月色或明或暗,点缀着庭院中绮丽隽秀的假山湖水,朦胧之处,甚是妙曼。
林尽染与崔秉志默默而行,循着廊下徐徐出府。
“崔伯伯可还有话要嘱托?”
崔秉志眸色深深,思忖良久,低声道,“曹意清心思活络,且当初又在江宁时,险些害了你的命。老朽若是当时安的面,托你照拂他一二,即便时安不忍拒绝老夫的请求,料来心中也定是不悦。”
语音稍顿了顿,话中更有些凄凉之感,“眼下他为二皇子拉拢不少学生,如今又并未住在聚贤馆周遭的客舍,老朽纵使有心训诫,也鞭长莫及。企盼染之将来能在他误入歧途前,劝其悬崖止步。毕竟···毕竟是故人所托,老朽万不能辜负。”
林尽染听崔秉志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可言语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关切。
思虑片刻后,回道,“染之省的,这阵子会多加留意。”
崔秉志既得了林尽染的允诺,心中积郁又消解些许,脚步也不免轻快几分,坐上马车,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翌日,凉风拂飞细雨,湿绵绵的落了一夜。
前往积善寺还有一段路程,林尽染索性在马车内回想起昨夜向元瑶问起积善寺的事。
“积善寺的那本账簿,的确是妾身有意安排···可揽月楼与积善寺之间到底有何渊源,妾身也无从得知···薛骞与王翮合谋行贿韦俨,妾身也是无意间发现,分予韦俨的银钱,部分是用来偿还积善寺的福报。”
元瑶所言不无道理,薛、王手中的账簿尚且是她框来用于保命的,揽月楼的诸般事宜她也仅能知晓个大概,再核心的部分她的确未能触及。
林尽染低头沉吟良久,方问到车外的申越,“你对积善寺可有了解?”
这两个月将申越调来林府,几是天天护送元瑶前去明园。今日若不是元瑶告了风寒,林尽染说来也是许久未见申越。
“听说小姐刚出生时,老爷和夫人就是到这积善寺还的愿,算来也有快二十年了罢。旁的,申越也不懂。若是姑爷想知晓哪些细节,申越去给姑爷打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