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见道:“面壁有什么了不起?若是坐化死了,可以不吃不喝面壁千年。老衲面壁却是为了求死,本来这次或许可以登入极乐,却被施主坏了好事。”
胡小天笑道:“全都是晚辈的错,不过晚辈也没想到这地洞中会有人,也是误打误撞走了进来。”
空见道:“你那么一说老衲倒想起来了,你不是天龙寺的僧人,为何三番两次进入了本门禁地?”
胡小天道:“大师此前见过我?”其实他上次来天龙寺的时候曾经和空见有过交集,不过那次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空见既然看不到,想必也不会认出自己的模样,可他又说三番两次,显然又知道自己是谁。
空见道:“你以为老衲有眼无珠?”
胡小天望着他空洞洞的眼眶,可不就是有眼无珠,以空见的武功,却不知什么人有本事将他的一双眼睛挖去?
空见道:“眼睛可以观色观行,却无法真正看透这个世界,老衲一生都在竭力想要看清这个世界,可直到现在却仍然看不清。”
胡小天笑道:“万事皆空,大师又何必勉强自己?”
空见道:“道理说起来轻松,可真正做到却是太难,三十岁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佛法精深,已经是天龙寺古往今来的第一人,开始目空一切,立志云游四海,弘扬佛法,广收门徒,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归来的时候,我方才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回到天龙寺,师父免去了我昔日所有的一切荣光,让我从一个普通的知客僧做起,十年后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开宗立派自成一格,然而此时我却遇到了一位年轻的施主,他主动跟我谈论佛法,其见识远超于我,我方才知道自己乃是井底之蛙,决定从头来过,在天龙寺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扫地僧,这一扫又是十年,我六十岁的时候心性已经平和,认为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已经惊不起心中波澜的时候,却又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老衲发现自己苦修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仍只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整个人重新归于沉寂。如果不是他刚才说过话,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尊佛像。
胡小天道;“于是您开始面壁?”
空见道:“面壁只是在反省绝不像你们以为的如何如何了不起?”
胡小天道:“大师的世界晚辈无法企及。”
空见道:“我活了这么久,修佛修了这么久,却仍然看不透这红尘俗世,心中仍有困惑。”
胡小天道:“大师的困惑是什么?是否愿意说出来跟晚辈分享一下?”
空见道:“缘空是我的师侄,目睹他的内力被你吸去,我却无动于衷,你说我是不是绝情?”
胡小天道:“出家人原本就应该斩断尘缘,心中只有善恶没有远近。”
空见道:“不悟为祸天龙寺,我明明可以阻止,却作壁上观,我这样的人究竟是自私还是无私?”
胡小天道:“万事皆空,大师看空一切,或许是不屑出手。”
空见道:“佛祖说过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缘法和定数,可佛祖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究竟是要我们仗义相救还是要我们袖手旁观?”
胡小天心中暗叹,任何事情都不能钻牛角尖,空见和尚显然读佛经读傻了,学得越深,脑子越是僵化,都变得无所适从了。
空见许久没有听到胡小天的回应,低声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胡小天笑了起来:“如果是我做任何事都要看心情,这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我不可能每件事都管得过来,遇到看不过眼的我会管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