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连忙站起,去给佩莱里尼先生开门,可是失了几根手指头,拧门把都不好用了。
佩莱里尼自己动手开门,拍了拍老康德的肩。
“不麻烦你了,门把手不听话,有办法解决的。”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悲戚,带有苦涩意味的灵压直冲康德的面门。
“小格罗巴要是不听话,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很难管教,送去姑母家也不是个办法,他已经十四岁,本事不小咯——能做到很多成年人难以想象的事。”
康德想说点什么,却不敢说出口。
佩莱里尼没有把话讲完,只是抖弄着披风下的衣兜,露出两个小瓶子——也是仙丹。
“下回见面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谈这个事。”
稀稀拉拉的雇佣兵队伍从农庄撤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广袤的田野中,夏天的季风吹拂着小麦,从水泥路的极远方还能看见两辆套牌车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
桌上的毛毡染了一层新的血,这回我们应该能推测出来,这不是畜牲的——是小格罗巴的血。
夫妇俩心神不宁,望着桌上的钱,开始第三次天人交战。
你要问第二次去哪儿了?
第二次的过程太短了——
——短得令人感到恐怖。
就在几分钟前,在牛栏旁屠宰间里,小格罗巴被亲爹亲妈送走,去见姑母了。
他的尸体还没完全凉透,与大多数欧洲家庭一样,他们的亲缘关系很淡,哪怕是血亲,有了新的生活支柱以后,就可以随便抛弃。
他一开始仰躺在屠宰间的草地旁边,叫母亲用擀面杖打得头昏脑涨,但没有完全昏过去。父亲将他扛起来,塞到了马厩的水槽里,终于是淹死,再拽到屠宰间的时候,血迹在马房和牛栏留下了一道v字符号。
他进了切片机,但是刀头切坏了,于是康德把一些酱料送去菜园里。牛栏里的野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黄澄澄的大眼睛里,能照出一个虚幻而迷惘的灵体,那是小格罗巴矗立在房屋外,没有完全离开,也不打算再次进房间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老康德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在,失去了佩莱里尼先生,他就像失去了心灵的依靠。
娜娜满手都是血,一边流泪一边平静的说:“把仙丹送到马利那里去照着佩莱里尼先生的吩咐?”
老康德坐在餐桌旁,用力的呼吸着,过了很久很久,老婆没有说话,小儿子再也没办法说话,他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安宁。
娜娜终于开始发疯,似乎积压已久的情绪找到了爆发点。
“我都干了什么呀!我都干了什么呀!他妈的!我都干了什么呀!我他妈的在做什么!我的格罗巴。我的格罗巴。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
康德打断了她,简单有力的短语像魔咒,让这个又悲伤又愤怒,又恐惧又癫狂的女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了,够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事情变得简单了。”
娜娜点了点头,跟着看向桌上的仙丹。那颗肉球闪烁着诡异的灰白色光芒,是灵体的特征,普通人看不见这只灰白色的眼睛——
——已经离开多时的佩莱里尼先生坐在车上,将眼窝里的假眼扣了出来。
他呼唤着魂威的真名。
“接下来就交给你——。”
他捧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观察着空荡荡的眼窝,希望这么一点元质能够变成灵体的桥梁,将魂威的力量送去远方。
手机的画面一转,回到了枪匠的课程中。
“自我消极的人,更愿意选择贬低、伤害他们的对象作为伙伴。”
“抑郁的人们,甚至会将虐待他们的对象视为亲人挚友。”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拥有极强自毁欲的生物。”
“同学们,我们需要对抗这种潜意识,用绳索将内心的恶魔绑起来。”
佩莱里尼关上了手机,轻轻鼓掌——
“——讲得不错,枪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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