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轨指着窗外的一棵榆树道:“灾荒年的时候,这东西是一个好东西,人们会剥下榆树皮,放在磨盘里面磨成粉末,就能活一段时间。
当年河北蝗灾的时候,蝗虫铺天盖地般的飞过来,老夫至今还记得当时那种绝望,甚至那就不是绝望,而是心死。
不论你打死了多少蝗虫,还有更多的蝗虫飞过来,而蝗虫所到之处,草木皆空,而灾区的人,却每个人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末日到来了。
所以说,县丞,你一定要记住,钱赚不赚的有时候真的不重要,无论如何都要先保证粮仓里有足够的存粮才是真正的大事。”
云初叹口气道:“是啊,大唐的粮食似乎从来就没有够吃的时候啊。
说到底是亩产太低了,如果亩产能够增加一倍,从外地运进长安的粮食就可以减少一半。
八百里秦川,历来富饶,现如今却养不起长安一座巨城,真是太可惜了。”
刘仁轨给云初续上茶水,不再盘腿坐着,站立而起,指着窗外的青天道:“以前,人人都以为,这八百里秦川还能滋养天子气百年。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再支撑二十年,就已经是极限了,否则,必定会因为盘剥太甚而导致民怨顿生,山东,河北,淮南,淮北,哪怕是汉中,蜀中,也在支应长安。
一旦这个民怨真的起来了,大唐将会面临,强秦昔日面临的问题,一旦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大乱就成了定局。”
云初笑道:“县尊也认为迁徙京城到洛阳,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刘仁轨沉默片刻道:“长安偏西,不利长治久安。”
云初点点头,算是听明白了,迁都洛阳,已经成了大唐官员们的普遍认知。
如果是这样,他就放心了,也唯有这样,长安才能真正变成他的城。
云初既然觉得这座城将会变成他的城,所以,在发展长安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甚至可以说是无私地。
刘仁轨的棉纺织作坊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着,从选址到挑选工匠,织女,他都是在亲力亲为,为此他愿意没日没夜的干活,只希望能给自己多留一些时间,用来培训那些棉纺织人手。
云初说的流水工作法,他如今已经研究的非常非常的透彻了,这种从秦代就有的好的工作法门,竟然失传了这么多年,让刘仁轨非常的不理解。
所以,刘仁轨认为,一旦这一万亩棉花种植成功,数百万斤棉花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成品,否则,以现在的储存手段,将会浪费很多的棉花。
在刘仁轨跟云初共同协作下,长安市上的所有棉花都被长安,万年两县搜购一空,即便是如此,云初还鼓励胡人商贾们,只要从西域把棉花送到长安来,他宁愿不收这些胡人的市舶税。
搜遍长安,如果不搜云初家,能得到的棉花依旧很有限,不过,用这些棉花来培训织工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长安县招收两千个贫苦妇人很容易,可是名声不好听,一个官员一口气招收了两千个女仆役的事情,在长安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被长安市上那些无聊的人稍微流传一下,刘仁轨就成了夜夜笙歌的色中恶魔。
办好事情的时候,事情往往会向奇怪的方向发展,这对刘仁轨跟云初这种干实事的官员来说一点都感到奇怪。
尽管还是很想用针线缝住他们的嘴巴,事情还是要继续干下去。
紧接着,万年县也招收了一千个女子进入东市,进行棉纺织作业的提前培训。
云初已经跟刘仁轨商量好了,长安县的产品走军品,万年县这边的产品走民用品。
云初在万年县的名声很好,不单是一个一诺万金的诚实君子,又以日复一日的善行,证明他不是一个色鬼。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新的变化,人们讨论的对象不再是刘仁轨跟云初,而是把好色的名头安置到皇帝头上。
因为,只有皇帝才有这么大的能力一次性召集三千个女人……
“这么说,云初跟刘仁轨两人合作的很好?”李治用脚嫌弃的踹一下趴在他脚下睡觉的巨熊,问李义府。
李义府拱手道:“臣下以为,京师两县过于融洽,对京畿并非好事。”
李治伸手取过一块蜜饯摸索着塞桌子底下的熊嘴里,不以为然的道:“这两人能强的过十六卫兵马?”
李义府诚实的摇头道:“不能。”
“这两人对朕,对大唐心怀不满?”
李义府叹息一声再次摇头道:“不曾,臣下就是心中隐隐不安。”
李治摆手道:“退下吧,没什么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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