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今日这般气得赵丰年吐血,万一有个好歹,这云家村,他是住不下去了,非得被逐出村去不可。他可没有族老那般豁出脸皮护着,平日里名声也不好,爹娘兄弟都不亲,真惹得村里孩子没了先生,那些盼着孩子出人头地的乡亲,不得打他个半死啊。
他这般想着,跟头把式的跑回家去,身上摔的都是泥雪,倒把吴三嫂吓了一跳,上前一边帮他拍打,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和谁动手了?”
吴老三却不顾这些,上前拉了同样惊疑的张安,哭丧着脸喊道,“张管事,我为了给你办事,把赵先生气得吐血了,万一他死了,你可要帮我说句话啊。我可是为了你办事,我和他没仇啊…”
张安一听,立刻瞪了眼睛,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撇清道,“我是让你上门去问问他家卖不卖铺子,我可没要你把人气死,这事和我无关,既然他不卖,我就告辞了。”
说着,就大步往门外走,吴老三怎么能容许他这样走掉,死活拉着他不放,张安又急又怒,生怕耽搁久了,惹出麻烦,一迭声的喊着,“陈老实,快来帮忙!”
本来坐在车里躲风寒的陈老实,一听他的声音,立刻跳了下来,跑进院子,帮忙扯下了吴老三,护着张安上了车,马鞭甩起来,飞快出了村子。
吴老三跺脚大骂,吴三嫂终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事情经过,气得拿了一边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拍去,“我让你好吃懒做,我让你啥事都往身上揽,看你怎么收场…”
吴老三四处跳着躲避,再挨了几下之后,也火了,夺过扫帚回击几下,打得吴三嫂也哭了起来。
两人到底是夫妻,怎么也不能看着家散了,抹了两把眼泪,商量了两句,就收了东西锁了院门,跑去了吴家老爷子那里,也不说惹了什么祸,只说怕人追债,先躲上两日。
吴家老爷子虽然不待见三儿子一家,但是怎么也是自己儿子,也就装作看不见二儿媳铁青的脸色,默许了。
晚上大柱兄弟三个回家一见锁了门,也都熟门熟路的找了过来,一家子住在吴家老宅,吃吃喝喝,惹得吴二嫂日日指桑骂槐,摔盆摔碗的。
吴老三夫妻提心吊胆等了两日,也不见有人找上门,这才派了大柱出去探消息,结果大柱问了一圈儿,乡亲们都说,赵先生身体无恙,还给孩子们考了功课,发了奖励。有那感激赵先生的,末了还赏他两个白眼,暗骂他们一家恶人,怎么还盼着先生生病不成?
大柱跑回去报信儿,吴老三一听,顿时直起了腰,就觉赵家真是好欺负,都被气吐血了,也没有告到族老那里。
吴三嫂虽然有些疑惑,到底还是为自家不会被逐出村去欢喜不已。
这一日,大柱又在村里游荡,远远见到一个小孩子出门,见了他却扭头跑了,他心里奇怪,装作走过去之后,又反身躲在草垛后等待,果然,不到盏茶功夫,那孩子又拎着东西走了出来,看看那院门,居然就是赵先生家。
那孩子找了个雪坑,把一堆鸡毛埋了进去,末了还踩了几脚,这才乐颠颠跑回去。
大柱眼睛就是一亮,有鸡毛就证明杀鸡了啊,这几日,他住在吴家老宅,吴二嫂不喜他们一家,自然也不舍得把好吃食喂了他们一家,顿顿都是包谷粥,包谷饼子,他早觉肚子里馋虫造反了,如果能偷只肥鸡垫垫肚子,倒也是件美事。
他缩着脖子,耐着寒风,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果然就见赵娘子端了一只大肥鸡放进了陶缸里,喜得他差点跳起来,左右看看无人,就小跑着回家告诉了父亲和弟弟。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吴老三平日也不是个手脚干净的,听得大儿报了这个喜讯儿,哪里坐得住,就商量着晚上,一人把风儿,一人进去偷鸡。
吴三嫂不赞同,拦道,“先前已经有了那般过节,你们还要去偷人家的吃食,万一被抓住怎么办?”
吴老三一撇嘴,“别看那穷先生平日装得清高,也不过就是个老鼠胆儿,前日气得他吐血,不是也没敢告状?今日就是借只鸡吃,就算被抓到族老跟前,顶多被叱骂几句罢了。”
说完父子四人就聚在炕上,焦急等着夜色降临,好不容易熬到戌时中,吴老三和大柱就出了门,两人摸到赵家院子前,找了块石头垫着,大柱就爬过了院墙,极容易就在陶缸里摸出了那只肥鸡,他贪心的又四处踅摸许久,没有寻到其它吃食,暗骂一声“穷鬼”,就原路翻了出去。
父子两人小跑回家,聚在灯下,嗅着冻得梆硬的肥鸡,隐隐好似有些香气,大柱就道,“这鸡恐怕还是做熟的呢。”
吴老三想起那些出自赵娘子之手的鲜美饺子馅儿,这肥鸡定然也是美味异常,于是一迭声的催着吴三嫂生火把鸡再蒸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