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泪流满面时,他并不觉得如何悲伤,心中有的,只是沧海桑田、百世兴衰的沧桑吟风负手而立,任由夹着蒙蒙雨丝的山风掀起他的袍角,打湿他的鬂发他自苏醒时起,就一直呆在这影寒阁中,朝起颂经,夜落修道,餐风饮露,不进水米俗物,也未有出阁一步每逢莫名流泪时,他只会如现在这般凭栏远眺,观远山浮云
暖阁楼梯上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每步节律都不一致,这杂乱的节律本应令人听了烦乱,但此时恰恰相反,这脚步声只会令人感受到空灵通透之意,一如这钟灵毓秀的青城
吟风转身回到暖阁,迎上了刚刚登楼的虚玄真人
虚玄真人安然坐下,问道:“吟风,又是一月过去了,上皇金录你参悟得如何了?”
虚玄真人对吟风泪流满面的情形已见得多了,早已视而不见
吟风也在桌旁落坐,微笑道:“刚刚读完了第一册说来也奇怪,这上皇金录正册的内容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也就占得个平实与详尽而已可是书页间的点评却大为不同,每句皆有深义,要细细深思方会明了这事倒的是奇怪”
虚玄真人道:“上皇金录为我道家要典,虽然深奥,但也非我青墟宫所独有但这四册上皇金录中的注释乃是青灵真人亲手所书,正是凭此得以飞升的无上法门我青墟之所以自万千修道法门中脱颖而出,仗的正是青灵仙人手书的飞仙诀要”
吟风点了点头,翻开上皇金录,指向其中一页道:“这里我还有一处参详不透,还要请教”
“但讲无妨”
就这样,一老一少坐而论道,全无了尊卑之分,长幼之别,不知不觉间月升日落,月沉日起
待得讨论完这一处疑惑,又到了黄昏时分这段时间中,吟风又不知流泪几许泪流得全无征兆,沉思时会流,高谈阔论时会流,微笑时也会流
吟风长身而起,负手走出暖阁,再一次凭栏遥望夕阳
斜阳如血,伴烈烈寒风,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虚玄真人安坐暖阁,继续品读着上皇金录他知道每当如此时候,吟风往往会有所感悟,所悟出的东西,于他也有相当启发
“我要下山”吟风淡淡地道
虚玄长眉一动,问道:“为何?”
“去见一些人,也要去杀一些人”
“见谁,又杀谁?”虚玄道长问道
“现在还不知,到时自会知晓”
虚玄真人点了点头,道:“即是如此,那你下山去,何时启程?”
“就是现在”
虚玄真人也不多作挽留,只是将四册青灵真人点评的上皇金录包好,递与吟风,道:“这四册上皇金录,你就在路上慢慢参详”
吟风道:“不必,待我回山时再看不迟”
言罢,他袍袖一拂,就此下山远去
虚玄真人在暖阁中安然稳坐,直至天色全黑,方才轻轻地击了击掌不多时,两名身着深青布道袍的中年道士从窗口穿进了暖阁,跪伏于虚玄真人面前,状极恭谨他们显得极是精干,身上隐隐透着些杀气虚玄真人也正襟危坐,双目似开似闭,片刻后才哼了一声,摆足了架子
“虚玄真人有何吩咐?”两名青衣道士伏地问道
“着虚罔长老率十二名得力弟子,即刻下山,暗中保护吟风”两名青衣道士再行一礼,领命而去
他们离去后,虚玄真人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舒展活动了一下筋骨,喃喃地道:“唉,老了,老了,每逢阴雨就是全身酸疼,还得摆足了礼仪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不尽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