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的震撼,“你说陆晏清不是陆家的子嗣?”
那她这么多年,岂不是报复错了人?!
长公主恍若未闻,继续磕头,直起身的时候,额头上明显有了淤青,“是我错,不该把精力都花在记恨母后和皇兄上,以致疏于管教儿子,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咚咚咚——”
接连几个响头再磕下来,长公主的额头已经破了,血珠子顺着脸颊流下,与泪水混合,她似乎已经麻木,毫无知觉。
太后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
“芳华……”
“娘,女儿知错了。”
最后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她看向太后,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喊得太后的喉咙一下子像是被谁掐住,又紧又疼。
“晏清是女儿亲生,子不教,母之过。他能有今天,全都怨女儿自私,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便是逼着女儿去死。”
太后闭了闭眼,心揪着疼,“芳华,你这是何苦。”
“只要能留他一条性命,女儿甘愿自请废黜封号,贬为庶人,从此再不做这天之骄女,再不踏足皇城半步,再不处处与娘为敌。”
太后眼圈泛着红,缓了许久才发出声音,“你这么做,是在挖哀家的心。”
长公主声泪俱下,“作为人妻,我当年没能坚持对陆行舟的信任,怀着别人的孩子回来嫁给他,是为不忠;作为女儿,我这些年来处处忤逆生母意气用事,是为不孝;作为人母,我疏于对儿子的管教,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是为不仁;作为大楚公主,我自私自利,没有一天尽到公主的责任,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赵寻音,不配再拥有公主封号,不配再做皇家人,我甚至,都不配再活下去。可我一旦寻死,生母白养我一场,丈夫白等我多年,儿子白白没了娘。辜负所有人,又是大罪一桩。”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伏跪在地上,已经血迹斑斑的额头着地,“还请母后允准,褫夺儿臣封号,从皇家玉牒除名,从今后,女儿随母姓梅,赵姓皇室中,再无赵寻音此人。”
太后紧紧抿着唇,半晌没说一句话。
她就这么个女儿,原本该当成掌上珠千疼万宠,可女儿偏偏看上了陆家小子。
那时候,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着复仇,把自己对那个老匹夫的恨全都发泄到他的儿孙身上。渐渐地,与女儿离心离德,然后把重心偏向儿子。
为了帮儿子集权,她甚至不惜把已经为人妻的女儿抓回来再嫁。
原以为,母女俩这辈子只能相互怨恨到头,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女儿有一日会因为那个孩子自请废黜封号,自请逐出皇族。
可是撇开这层束缚人的身份,芳华是她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是她亲手抱长大的女儿,如今女儿落到这般田地,她这个生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娘,算女儿求您了。”
长公主还在磕头,额头上没来得及结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
太后攥紧宽袖中的手指,指甲掐破掌心皮肉,却不及她此时心痛的十之一二。
到底,她还是舍不得放女儿走,“哀家已经不管事,做不得主。”
长公主伏跪在地上的身躯轻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