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活了几十年,方纪中干的就是察言观色的差事,她如此说,已经说明,昨日的事儿,就和那位胡公子有关,那个胡祥璆是一心求死,而这个李南青却想隐瞒这些细节,只能说明这二人有情。
方纪中手指敲着桌面,动作不疾不徐,那一声声敲打,仿佛催命符,让李南青不敢再度睁眼看过去,抱着腹部眯着眼装死。
不知过了多久,方纪中突然停止敲打,稍微坐直了一些,只是这样的动作李南青浑身一颤,方纪中笑了,勾勾手指。
王安泉已经抓着李南青的头发,将人拽到方纪中面前。
“咱家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厂卫就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觉得这样咬死不开口,咱家就不知道事情经过?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胡祥璆的安排,时间地点手段,都是按照他的指令进行的,当然即便是今日会面对他的死,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咱家说的对吗?”
李南青牙齿都在打颤,她想说不是,但是抬眼的时候,看着方纪中的眼睛,她知道什么谎言在这个时候都没有用。
因为他是方纪中,凌迟处死,不是一般的痛苦,李南青做不到看着心爱的人如此受苦。
李南青闭上眼,微微点头。
“既然您都猜出来了,何必还问?”
方纪中一挑眉,叹息一声。
“说了可能你也不信,杂家只是老了,不希望手上染的血太多,为了一个男人,自家三族都可以抛弃,其实说起来,你比咱家狠多了。
亲弟弟在眼前快要丧命,也没见你如何动摇,母亲家人,似乎对你都不重要,我能感受到,估计是自幼入宫让你对家人更加记恨吧,因为是他们抛弃你,让你早早认识到世态炎凉,说说吧咱家不想耽搁时间,不然所有不堪的手段,保证让你们品味一遍。”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南青确实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人家门儿清,只是等着你自己说,说白了就是给你一个痛快,免得互相遭罪,只是想快点儿了结。
李南青咬着唇,瞥了一眼窗外,缓缓讲述起了。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一点儿都不恨胡祥璆,自幼离开李家,被选入宫中,跟着学习规矩,仿佛跟家人失联了一样。
没有庇佑,没有呵护,没有承欢膝下,有的只是肮脏不堪的争斗,直到她被选到太医院做医女,一切变了。
几年没有音讯的家人,来信儿了,母亲趁着自己休息,还进宫来探望,送了桂花糕,那味道不如宫中的吃食,不过李南青一直贴身藏着,似乎闻着那个味道,就能感受到家的距离。
随后母亲告诉她,家里给她定了亲,是姑母家的二表哥胡祥璆,李南青非常意外,心里也窃喜,因为童年在家中,对他最好的就是这个英俊的二表哥。
让她最为激动的是去岁八月,姑母病了,递了牌子到太医院请求医女和御医诊治,正好是李南青当值,她赶紧跟着前往。
诊治过后因为需要外敷药物,李南青被留在府上照顾,而胡祥璆也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十天的时间,她和他朝夕相处,从未有过的爱慕之情,在李南青心中发芽。
胡祥璆的才学和风度,更是让李南青着迷,一群太监和老御医中长大的姑娘,对这样的男子有什么抵抗能力。
况且胡祥璆承诺,要等到李南青二十五岁出宫一定娶她,并且承诺今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之后,李南青更是隔三差五收到姑母送进去的吃食和东西,不算贵重,但一看就知道是这是胡祥璆准备的,当然信件也跟着往来不断,她坚信二表哥对自己情深似海。
直到自己出宫,来北山学习,在她们学习空余,突然发现围墙外站着朝思暮想的胡祥璆,二人聊了很久,胡祥璆让她尽量得到周恒的认可,可李南青知道自从淑贵妃难产之事后,得到周恒的认可太难了。
她开始更加努力,不过十日前胡祥璆再度来看他,突然发现胡祥璆瘦了一大圈,在小树林里面他抱着李南青哭了,说是今生可能娶不了她,让她和自己取消婚约划清关系,好好活下去。
李南青蒙了,这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追问,胡祥璆拗不过才说了实话。
他们家是前朝之臣,一直受金乌教的支持,才走到今天,不过前两日父亲收到消息,让他们参与一个大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不知道,按照安排执行任务就好,然后他父亲给了他一份毒药,可以随时赴死。
昨日,也就是李南青离开北山的时候,她确实遇到了一架马车,不过马车上坐着的就是胡祥璆,他递给李南青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让李南青在午时一刻威逼住清平县主,吸引周恒和朱筠墨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