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兰挑眉,“你没有什么想要同我说的话吗?”
盛明兰拿起小瓷瓶,从里倒了点药酒出来,用手掌搓热,接着开始揉膝盖。
“有什么好说的?”
得,所有谈话的兴致都没了,李墨兰只能道:“行,那我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盛明兰恼怒的喊住了李墨兰,“你回来。”
李墨兰脚步一顿,回身看向露种,露种会意的拉着看守盛明兰的婆子去一旁说话,云栽则守在祠堂走廊下。
回到祠堂,李墨兰看了眼上首那满满当当的牌位,又看了眼还坐在蒲团上的人,好脾气的走到盛明兰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盛明兰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墨兰,表情复杂道:“这段时日,我一直在反思,在回顾以往,恍然发现,我那一向聪慧机敏的四姐姐,好像是在我想要算计你的时候变笨的。如今看来,四姐姐这是早有预料,诱我深入啊。”
说罢,看李墨兰没回话,盛明兰又继续道:“说来,也是我一叶障目,太过自信了。”
“当时,你明明都将丹橘给弄走了,我也有了危机感,可我总是不服气,认为我若是不藏锋守拙,一准不会比你差,是以并不把心里的那点子危机感当回事,更甚至侥幸心理作祟,我还想同你比划比划,看看究竟孰强孰弱。”
盛明兰深吸一口气儿,笑了,“现在看来,还是你要胜我一筹,一招将计就计,废了我所有人手。”
“四姐姐,你的心计可真深,就连祖母、父亲、母亲都没有将你看透。”
李墨兰耸耸肩,“别把我想得多心机深沉,多恶毒似的,从始至终,我可从未主动算计过谁。”
“你也好,祖母也好,大娘子也好,大嫂嫂也好,任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你们不主动对我出手,算计我和我阿娘,我的心机手段就从不会对你们使。”
盛明兰缓缓收敛了笑容,“我们姐妹之间,确实是我先算计了你没错,可那又如何?林噙霜她害了我小娘,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报仇,自然要费点心思手段,狠下心肠来。”
“我承认,我懦弱,只敢挑软柿子捏,既想要为母报仇,又不舍得荣华富贵,所作所为叫人看着,只觉可笑之极。”
“想来,也叫你私下里嘲笑多时了吧?”
盛明兰抬头看向房梁,将眼泪逼回去。
“我小娘那人,其实毛病挺多的。我清楚的记得,我小娘怀着我弟弟时,院里没炭了,好冷好冷,夜里我们娘俩只能紧紧相依。有一回,小蝶姐姐带回来灶上用的炭,一点着,满屋子的烟熏火燎,可把小蝶姐姐气得不行,风风火火的就要去找人理论,拿回该有的炭例。
只可惜,我小娘硬是不肯,说什么该与不该的,意思就是别人没有给,那就算了,后来还是我想了法子,这才过上好日子。不过却也一直被我小娘念叨,说我该忍忍忍,不该为我自己争取。”
“还有一回,她快要没了,在这样的紧要时刻,她除了让我去老太太那,就是让我喊她小娘,我现在每每想起来也是五味杂陈。”
“说实话,跟着她,我好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冬日冷,夏里热,也吃不着什么好东西。”
“不过,那又又如何,她是我小娘,生我爱我的人,她至死都在为我谋划,为我的前程打算,所以哪怕她有种种毛病,我也仍旧惦记着她,爱着她。”
“当然,我也是恨着她的,恨她为什么不能像林噙霜一样,让爹爹经常过来,让爹爹喜欢我,让我过上好日子;恨她为什么明明看出桌上那丰盛的饭食不对,为什么还要吃,还要一门心思的求死,让我没了娘,也没了弟弟,不能像你和如兰一样,都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帮衬。”
盛明兰重重吐出一口气儿,“总之很多很多,爱恨交加,不外如是。对爱我,也害了我的祖母,亦是。”
“就像你说的,我确实是推断出来,我小娘的死祖母和父亲母亲都不干净,当时只觉天崩地裂,也有想过狠狠心,将她们都报复一遍,然而,我做不到。”
“祖母待我虽有私心,但却是真心实意的好,比你们都要,我没有办法抗拒她对我的偏爱偏疼。”
“父亲……”
盛明兰沉默下来,许久都没再说下去。
听着她那语无伦次,条理无序的话语,李墨兰明白,盛明兰这会正天人交战,心绪繁乱至极,便也不打扰她,只默默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