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冬想说什么,却住了嘴摇头道:“没有。”
殷胥深吸一口气,他朝殿内走去,泽披着外衣,似乎刚刚被下人抬出来坐在外间的榻上,他看向殷胥,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了?”
殷胥以为没人能看得出来,他低了低头:“无事。”
泽一向敏锐温和,他低声道:“你哭了?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可以与我说的。”
殷胥摇了摇头:“孩子怎么样?”
泽脸上这才浮现一丝笑意:“很好,他没病没灾的,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阿琢本来总有精神的,估摸是被这孩子传染了,也开始整天抱着孩子吃饱了便打哈欠。”
殷胥尽力想在面上勾出两分笑意,道:“已经定了单字为博?好名字啊。”
泽道:“只是盼他日后能博学罢了。”
殷胥沉默了一下道:“泽,我决意立这孩子为储。”
泽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殷胥抬眼:“我之前也与你说过的,我不会娶妻。若我死后,本该由你继位,立此子为储最为合适。”
泽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该立自己的孩子为储才是!我早早便离开长安了、我……”
殷胥却心意已决:“或许没来得及等到博长大,我指不定就先撒手人寰了。到时候你就理政监国,辅佐他到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吧。如今兄弟几人的境况,我只能托付你了。”
泽摇头:“你到底再说什么浑话!你才多大,往后还有多少年!就说什么撒手人寰的话!我知晓……我知晓崔三被杀一事,你受伤颇深,可也不必这样说!”
他从刁琢口中听说过殷胥与崔三一事,他也明白当时殷胥说不愿娶妻与崔三有关,如今从贺拔庆元被围剿后全军覆没的消息送到长安开始,他就开始有些……
殷胥道:“此与三郎无关。我早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没多少年性命。应下吧,我知道你现在也不贪这位置,走得近了你也该发现,这真是天下最吃力不讨好的活,没什么好贪的。往后估计要让你的孩子来吃这个苦,我也只能说抱歉。”
泽满面震惊。
殷胥起身:“几日后起诏便将此事定下。”
泽撑着桌案想起身,却因双腿无力落回了榻上,他急道:“胥,此事要三思!你该明白,废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若有一日你自己的孩子出生,大邺免不了又是动乱!”
殷胥回头:“我不可能会有孩子出生了。我做事更不会反悔。泽,你去歇下吧。”他说罢转身离开了殿内,快步朝外走去,屋内还传来泽的呼唤,他却闻所未闻,对耐冬道:“明日无朝会,一个半时辰后命兵部尚书、侍中、中书舍人进内宫书房议事。”
他想了想,又道:“命乞伏与莫天平入宫。”
耐冬连忙命下头人去办。
前头的宫人快步跑走,通知内书房的宫人把灯烛点亮。
他更了件干净的衣袍,坐在了内书房中,比莫天平先来一步的是乞伏,他立在殿内,看着殷胥莫测的神色,道:“圣人是有了什么打算?”
殷胥垂眼,在烛火飘摇的书房内道:“很多。不妨先从长安杀起。”
而远在千里之外,崔季明是晨活活疼醒的。
她睁开眼来,只感觉到一道光打在脸上,身上几乎动弹不得,几处伤口简直就像是糊在盐巴里一样痛楚,眼前更是因太久没见过光而酸疼。
花了许久,她才看清眼前漏光的草棚,偏了偏头,她只感觉一个脑袋拱在她肩膀边,似乎还有……口水流到了她□□的肩上。
……□□?!
崔季明半天才从干疼的嗓子里憋出两个字:“卧槽?”
旁边那个小脑袋哆嗦了一下,惊醒过来,头发乱如鸡窝,嘴边还挂着口水,抬起脸来迷迷蒙蒙的要看她。
崔季明哑着嗓子道:“考兰,你大爷的……把口水擦擦,不是你嘴角的,是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