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站起身,向着阿史那道真鞠躬:“是我做事不够周密,我欠赵胡儿,也欠那些斥候营的兄弟,此次回转长安,他们的家人,我会代为赡养,我……”
“不必!”
阿史那道真手里抓着那些身份铭牌,血红的眼眶里,一道泪水淌下。
他咬牙道:“总管的恩惠太重,我们高攀不起,他们是我的兄弟,我自会一力承担。”
“道真,你何必……”
“你是总管,我拿你没办法,但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兄弟。”
阿史那道真猛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身边的薛仁贵和李谨行,还有安文生,想拦却都没能出手拦住。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外面传来狼一样的悲号声。
李谨行面色微变,向苏大为插手道:“我去追,我去看看他。”
说着匆匆追出帐。
安文生看看薛礼,再看看苏大为,开口道:“这事不怪你。”
薛仁贵一拳重重击在自己掌心上,长叹一声:“我能体会他的心情,痛失兄弟,那种感觉,简直恨不得死去的人是自己,恨不能代死。”
“战场上总有牺牲的,总管已经尽力了,总会有意外牺牲的。”李博开口道:“战场哪里不死人?每一仗不知死去多少府兵,谁家没有父母妻儿?总管是我见过,待那些兵卒最好的人,每一位战死沙场的兵卒,总管年节都会派人去探望,送些钱粮周济,还有……”
“够了。”
苏大为向他摆手:“别说了。”
李博把剩下的话强行吞回肚里,无奈摇头。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赵胡儿与道真是兄弟,他与我,何尝不是兄弟?”
苏大为仰起头。
脑海中回忆起昔年与阿史那道真、赵胡儿翻跃金山旧事。
回忆起在百济战场上,赵胡儿率领都察寺密探,以“飞行衣”飞入山城,替自己打开叛军城门。
又忆起赵胡儿在自己麾下的点点滴滴,记起他亲手教自己箭法。
他的眼眶中,不觉涌起泪光。
“阿弥,道真他只是一时悲痛,他会想开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安文生一手抱胸,一手抚摸自己脸颊,叹息道:“都是为了大唐盛世,为了守护大唐繁华,可怜不知多少健儿,埋骨边塞。”
薛礼拍了拍自己的胸甲道:“我也回去了,还有许多善后之事要处理,这一仗还没完。”
“当然没完,陛下命总管为逻些道前总管,以邢国公为逻些道大总管,想的可是打破吐蕃人的都城,毕其功于一役。”李博在一旁道:“总管且勿为这些事,而影响了心境,影响了接下来的作战。”
“我没事。”
苏大为摆摆手,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疲惫:“我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来。”
“你要到哪去?”
安文生问道。
却见苏大为走出帐外,身处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他抬头望天,恰好看到天上残月。
“不知小苏是否与我一样,在看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