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可烫着哪了?”江寒跨步上前接过芸娘手中摇摇欲坠的茶壶,关心地问道。
“没事!”芸娘垂着头淡淡应道,微微地往旁边挪开了半步。
她的表情虽然看不清楚,可江寒却感受到了她心里的埋怨。
“都是我,我说话做事太欠考虑了!对不起,我现在也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江寒满脸的愧疚,抬手就往自己嘴上扇了三下,话声里全是悔不当初。
这是沈大人等人从未见过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江小二虽然笑得谄媚善于耍嘴皮子,可骨子里却自视甚高不易屈服,即便她也曾向他们道过谦赔过礼,可几乎都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为之的,还从未有这样的真心实意。
因为自己不算她的亲近之人,所以她对着他说话做事才多是敷衍之态吧。
沈大人心里酸溜溜地想着。
算了,反正他已经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帮她,能不能被她认为是亲近之人已经不重要了。
“沈大人,没有别的方法吗?昨天,芸娘已经把她的来历与初一大哥他们说过了,他们是贺州谢家的人,遇到黑衣人劫杀和山贼,才流落到我家的。身份一旦暴露,那些黑衣人可能就会闻风而至,他们就被置于危险之境了!”江寒认真地请求道,口气诚恳,脸上任何的小算计都没有。
沈大人恍然,却道:“她必须有准备。昨日,你们若矢口否认,他们是竺陈谢家人,或许还有回转余地。”他神情严肃又惋惜,“但你们心里有鬼,默认了,情况就变了。现在,只能等着被揭穿,即便马上伪造出,竹城府的户籍文书,也定会有人,请求查证的。到时更麻烦。”
江家人都呆了,芸娘讷讷道:“可是,当时如果辩称是竹城府谢家人士,对方却要求看文书的话,我们也拿不出啊!”
“那时在巡检司,你说文书找不到,我会上报县衙,责令你回乡补办,或遣回原籍——自会有操作空间。可你默认了是竺陈镇的,户籍文书就在县衙。若县衙没有登记,你也拿不出凭证,就是随意冒充,县令必会追究,你是何处之人,然后遣返;若有登记,谢家人却不认你,县衙的登记,就有问题,县令大人必会彻查,到时候,则会牵扯到赵捕快。”
江老爹一听,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垂头丧气地道:“唉,都是小人不够机警,一听竺陈镇谢家几个字,就傻了……”
“还是先过了这关再说吧,兵来将挡,黑衣人的事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了。而且也不必那么悲观嘛,这不是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吗?江小二,你不如舍了那张方子去与谢家人讲和吧,就跟他们说,用一张方子,换谢姑娘姐弟的假身份好了。”吕同建议道。
“我早就不奢望能留住方子了,昨天我就把蛋糕方子和芸娘手中的两张假户籍全都交给沈大人了。事到如今,我就怕交出了方子,谢家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把这事给捅出去就麻烦了。”江寒苦笑。
“你考虑得对,摸不清对方目的,当下一动不如一静。我安排了人,跟踪谢家人和万顺,等打听到他们的目的,与背后之人,咱们再做打算。”沈大人点点道。
“大人,小人总觉得,谢家人如此爽快地答应做糕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不知大人怎么看?”江老爹满眼期待地望着沈大人,这事他从离开县衙起一直想到现在也没想通,却越想越直觉有危险。
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年初那趟毁了他后半辈子的押镖之行,出发前他也曾惶惶不安过,但他说服了自己没当一回事,结果就出了大事。大半年过去了,那种心慌不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
沈大人思索了半晌,摇摇头,沉吟道:“一时间,我也猜不透。”
“爷,他们会不会是想在蛋糕上做手脚?”初五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有可能!”吕同以拳击手掌道,“或者今晚派人翻进江家,将江家做好的蛋糕偷走?反正明天呈上了一模一样的蛋糕,你们就没话说了。”
大家都觉得有些道理,江寒却道:“可我原本就没打算今晚做啊,现在做出来放到明天早上就不新鲜了,我家又没冰,吊在井里也不够保鲜。”
吕同闻言,朝江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们今晚注意点总没错!”忽地,他眸光一亮,道,“不如放出风声说你们今晚做好了蛋糕吊在井里,等着他们派人来偷,或许还能将人抓一个正着。”
这个主意江老爹非常赞同:“倒是可以一试,咱们现在两眼一抹黑,主动出击将他们引诱过来,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
天气闷热,下弦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光线微弱无力,根本穿不透鳞次栉比的房屋,到达黑漆漆的巷道内。
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在黑暗中左拐右转,窜进了西镇下河坊临河的一座私寮暗娼里。
他来到一间小屋前。里屋正点着光线微弱的油灯,隐约传出男人女人暧昧的声音,男子轻轻叩门,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一会门打开了,一个半敞着胸随意披着一件薄绸衣衫的男人,在门边闪了个身就迳自返回室内。
年轻男子进了门,大马金刀地坐到屋子外间的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而尽,然后,微微喘息着,一面拎起衣角扇着风,一面叹道:“可把老子给累死了!能哥果然料事如神,那沈黑脸还真的派了人跟踪我,还好我机灵,绕了大半个西镇才将那小子给甩了。”说话的正是妙味斋的万顺万二掌柜。
只听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冷哼一声,道:“哼,沈黑脸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暗地里下黑手那是顶顶厉害的。跟踪只是小菜一碟,没把你小子当街掳走你就该庆幸了!”男人说着话,侧过脸来瞟了万顺一眼,却是好久不见的黄三的侄子黄有能。
待到身上的热度稍降了一些后,万顺疑惑地问道:“能哥,你突然派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先前林万利传了周捕快那边的消息来,说是事情有变,咱们明天除了原订计划外,还要多做点别的。这次咱们不仅要趁赵世雄不在县衙,将江小二那臭小子弄进县衙大牢里,狠狠地折磨一顿,还要顺便将那赵世雄一起拉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