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刚看到的另一条路上的他,再想到记忆中他冰冷的尸体,陈松意感到一股极端的痛苦侵袭了自己,令她颤抖起来。
在跟随师父学习推演术的时候,她的师父就曾经说过,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命运。
但凭借算力,他们可以无限地趋近于天道,趋近于命运。
而这世间也有天赋异禀的人,他们不需要算,只需要一眼就能看透一个人的一生,看到一个王朝的兴衰百年。
师父说,这种
天赋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痛苦。
陈松意从前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她知道了。
她为自己的哥哥原本璀璨而辉煌的人生被人为地斩断夭折而痛苦,为这个本该能够更加兴盛、更加强大的王朝而痛苦。
这种痛苦比她曾经经受的一切都要痛苦千倍、万倍。
因为她看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本可以这样实现,但是却被硬生生地折断、碾碎。
她放在胸口的手不得不用力地压紧了,才没有让心脏因为这样可怕的痛苦而碎裂。
她想要哭,但早已经习惯了流血不流泪,越是痛苦,就越是流不出眼泪,然后又再次加剧了这种痛苦。
就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把这种无法宣泄的痛苦给隐藏、消除下去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
少女怔怔地抬头,看到来到自己面前的兄长。
陈寄羽眼中映出了她的脸,看着这个仿佛沉浸在莫大的痛苦中、却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流出眼泪的妹妹,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怕,妹妹,我在这里。”
……
因为亲生妹妹回来了,陈寄羽直接放下了其他,带着妹妹回家。
陈家还在陈家村,由沧麓书院回去要大半天,先坐船,再坐马车,到了家就是天黑了。
陈寄羽在书院里帮人抄书,抄几本才够半两纹银。
雇佣船跟马车的时候,他却眼也不眨地雇下了最好的。
陈松意在突然接收到那些跨越千百年的画面之后,精神就十分不好,在船上歇了小半日,在马车上又靠着小莲许久才恢复过来。
见妹妹如此虚弱,陈寄羽没有问她任何问题,而是跟这个送着她回来,在她不舒服的时候又明显表现出紧张的贵气公子攀谈了几句。
风珉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说了自己是陈松意的朋友,从京城送她回江南。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靠着小莲在闭目养神的少女。
他的紧张,主要源自于陈松意的能力。
哪怕是前方有人截杀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像她这样的人,异常的反应往往是跟大事挂钩的。
可她只是见到了她的哥哥,就在陈寄羽走过来时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在自己以眼神询问的时候,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大事,风珉都不管有其他人在场,也要问个明白了。
当行进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车窗外看得见夜晚村落的影子,听得到远处的犬吠声。
陈松意睁开了眼睛。
她从小莲的肩上一离开,小姑娘就用细细的手臂扶住了她,小声问:“小姐好些了吗?”
昏暗的车厢中,陈松意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兄长跟风珉的注视,她轻轻地说了声“好多了,我没事”,就感到马车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住。
“公子爷!”
跟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的老胡已经跳了下去,朝着车厢里说道,“我们到了。”
陈寄羽跟风珉先行下去,陈松意在后面由小莲扶着从马车里出来。
空了的马车很快离开,她站在院子前,借着昏暗的天光看着面前的建筑。
这是一个充满江南水乡风格的小院,土墙低矮,里面是几间瓦房,都盖得十分矮小。
院子的门只是虚虚地拴着,陈寄羽上前轻轻地一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