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活在时间长河里,因为拥有智慧和感情,因此是一类极擅长后悔的生物。
庞大如“那些年我真该好好学习”,微小如“早餐我真不该吃那个巧克力蛋糕”——人们的生活缝隙总是被大大小小的后悔填满,无论那后悔的程度是深是浅,无论本人到底有没有察觉。
若要说有人活一辈子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一秒后悔的情绪,那多半是在胡说八道。
饶是叶空也不能免俗。
她也有后悔的事。
而且后悔程度之深,到咬牙切齿,到若是如今时间之神就站在她面前,她是一定要拿着刀冲上去逼她倒退时间,好叫她做出不同的选择,从而抹消掉那段记忆的。
其实说来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选择——她想回到十四岁那年,把离家出走的自己揍回孤儿院,循循善诱或一个闷棍下去,让“她”躺个一两周再走——从而好避开和秦家母子的相遇,也就不用度过人生中最痛苦最耻辱,最让她不能接受的一段时光。
但,叶空的后悔只是轻轻的搁在那里,可有可无地待着,她从不刻意去想,只是云淡风轻的发出一声漠然的叹息。
不止因为她知道时间无法重来,还因为她也很清楚,就算没有遇上秦家母子,她也总会被别的庞然大物当头一棒的。
她总得要明白,一无所有的人是没有资格在世上为所欲为的。
就算你学习了世间的道理,学习了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不讲道理,是践踏法则的。
所以,她的后悔带着一股“知道不可能所以我也就随便一想”的冷幽默。
可这依旧不影响她厌恶那段记忆,也从不主动回忆那段时光。
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她也是有点ptsd的。
于是哪怕是温璨提起这个问题,她也遵从心意散掉了脸上的笑容。
下一秒,她就用这张冷冰冰的脸仰起来,随意地亲吻温璨的下巴:“你对秦家很好奇吗?”
“我是对你好奇。”
温璨就那样垂着脸和眼,任由她胡乱地把唇印在自己下颌和侧脸上。
“可你以前都没问过。”
“那时我还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
“那我可以问你妈妈的死和温荣到底有什么关系吗?”
“……”
男人的身体就像突然被丢进零下几百度的极地那样,一寸寸冻结僵住了。
叶空印在他的唇角,微微叹了口气出来:“你看,你也有不想说的事。”
那甚至都无关秘密,只是不想提起。
就像不想被人戳到还未痊愈的伤口那样。
原本热腾腾暖融融的空气好像也急速降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