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启霖一身的沉冷,与他眸内烧起的怒火交织成了冰火两重天。
是谁?竟敢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帝,还连颜儿也不放过?还是……颜儿护驾受的伤?烧着怒火的眸中涌出一丝痛苦。
缓缓闭眸盖住了眸中的情绪,又躺回到躺椅上。他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四更敲过,一道黑影跃过皇宫内重重高阻的城墙,避过守夜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的潜到了离皇帝寝宫不远的苑苑的寝房外。
福禄正好从皇帝寝宫出来,与来人眼神对了个正着,福禄迅速避开了眼光,全当没有看见,径直忙自己的事去了。
黑影迅速轻声推开了苑苑的寝房门,闪了进去,点了昏昏欲睡的两个丫鬟的睡穴,沉稳的靠到苑苑趴卧着的床边。
这一连串并不大的动静,把半睡半醒的苑苑彻底惊醒,在来人立在她床边时,她暮然掀开眼帘,微一抬头,与来人四目相碰,她惊异的瞠大了眼,半晌发不出声音……
男人眸一颤,将趴卧着的她扫视了一遍,伸手就掀了她身上的被子。
惊得苑苑低喊:“你做什么?”
“看看这一箭为何如此无用,竟没要了你的命。”男人边说边去掀她为了方便只是随意搭在身上的衣服。
衣服掀开,看到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背,心中一紧,就听到她毫无生气的声音:“射箭的不是云贵妃的隐卫子都,自然要不了我的命。”
男人掀她衣服的手一颤,眸中闪过慌乱,还是镇定的将衣服盖回她身上,又将被子替她拉好,静立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如果静默可以用秤来称量的话,这一刻的静默该是千斤,压得人喘不过气。
苑苑痛苦的闭了闭眸,深吸了口气,背后的伤口随着她深呼吸的动作一阵剧痛,拉回她散乱的理智。
“颜儿……”男人叹息般隐含歉意的两个字,将苑苑自欺欺人般始终抱有的那一线希望,彻底击溃。
明知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对他嘲讽的一笑:“既然这么想我死,为何不让子都那一箭射死我?”
半刻的寂静过后,男人咬牙吐出几个字:“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呵,呵呵。”苑苑惨淡的笑声在空寂的屋内比哭还难听,“真好,看来我苑苑还真是没白活,这么多人都愿意来利用。”
男人在她的笑声和冰冷的话语中眉皱得死紧,就听她又冷冷开口问:“子都两次来杀我,跟傅舒云有没有关系?”
沉默良久,就在苑苑以为得不到他的答案时,男人压抑沉闷的吐出一个字:“有。”
他果真从一开始就知道!寒冬的冰凉瞬间将苑苑冻得知觉全无,痛苦的闭上了眸,颤抖的忍受着这蚀骨的冰冷,再掀眸时,眸中一片死寂。
“璟王跟云贵妃还真是心心相惜,璟王如此护着云贵妃,青梅竹马的感情让人羡慕。苑苑真是傻子,妄想能敌过这种感情,其实不过是枚自不量力的棋子而已,让璟王笑话了。”
骆启霖眸中翻滚过万千情绪,在黑暗中亮的让人心惊,终是都生生压抑。
苑苑又语带讥讽的笑道:“璟王还是跟云贵妃说清楚的好,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她才是你的心上人,免得她把我当眼中钉,三番四次派人要除掉我。我命只有一条,还不想就这么被你的青梅竹马废了。”
骆启霖一阵气恼,沉声冷道:“本王的事不牢朱护卫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命就行。”
苑苑轻哼:“我也不想管璟王你的事,只是关系到我的命,我不得不管。”
黑暗的室内又静了半晌,暗中传来苑苑冷冷的音调:“骆启霖,我苑苑爱你,爱得可以不顾一切,不计较得失。
“可你,为了别的女人,连我的命也可以不顾。我是傻,但我还不到傻得为了个心里只有别的女人的人,要把命奉献了的地步。
“你不是要我陪你一起下地狱么?好,骆启霖,我现在清清楚楚告诉你,我,苑苑,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冰冷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挥散不去,骆启霖幽深的眸随着她“下地狱”三个字一亮,是心惊,随后一片灰暗。他们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能将人神智都摧毁的寂静过后,翻滚着波涛的寂静平静下来。黑暗中,床上躺着的人和立在床边的人呼吸清浅交织,都想要从这种呼吸交织中抽身,可像被什么牵绊住,理也理不开。
骆启霖烦躁的轻蹙了下眉,转身疾步往房门迈去,他没法再这样看着她,这样看下去,他恨不得立即将她就这么带走,从此消失,再也不问皇室恩怨。可他不能。
房门轻巧的推开又合上后,苑苑疲累的瘫软在床上,紧绷了多时的身体放松,背后的伤口疼痛得像要将她吞没,一直紧揪着床褥的手缓缓松开,不住颤抖,她好像理解了李茹瑾说的:死了一了百了。
现在活着,时时刻刻都是折磨。
骆启霖潜出皇帝的寝宫院落后,一路直奔太医院。
太医院内,值守的张太医侧卧在小憩的榻上,一颗石子穿过窗棱,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打在他身上,让他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