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内,将骆启霖在床上安置好,苑苑手触到他因为一日的激战被汗湿透的衣袍,自然的就解了他袍子、中衣,小心的帮他褪去,叫了丫鬟打来热水,轻轻将他全身擦拭了一遍,然后将被子仔细的盖在他身上,把每个角落都掖好,不想让已中毒变得虚弱的他再感了风寒。一切都那么自然顺手,仿佛本就该是这样。
屋内的三人一直沉默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待她回身看到似已石化站立的三人时,方才醒悟,房内还有别人。
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淡道了句:“今日都累了,时间也晚了,都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好。”又看向段逸尘:“师兄,还劳烦你帮他处理下左臂上的伤口。”
段逸尘点了点头,苑苑拿了药膏绷带给他,他便靠到床边动手忙起来。苑苑也不再管屋内还在立着的其他两人,只站在床边看着段逸尘手中的动作。
西门皎月站在屋内,大眼滴溜溜直在屋里的人身上转圈。颜儿姐姐心事重重,根本无心管他们,那个什么师兄,只管颜儿姐姐的话,其他人都一概不看,她二哥,从刚才到现在眼睛就没离开过颜儿姐姐。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反正现在也没人有空管她,二哥看样子也是不会走的,她还是自己先休息去吧。床上的人也没醒,反正吃过解药,已无性命之忧了。想着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段逸尘处理完骆启霖手臂上的伤口后,起身叹了口气,抚着苑苑的肩:“颜儿,他吃过解药,没事了,只是还没醒。你也早些歇着,身子还没大好,别太折腾自己。”
苑苑只是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惨白的脸点了点头。
段逸尘知她现在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又轻叹了口气,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路过还静立在屋内的西门挽清身边时,步履顿了顿,看了他面无表情的脸一眼,他一直看着颜儿,眼中再无其他人,想必现在也拉他不走,有话,让他们自己去说吧。脚下又继续迈步,出了苑苑寝居。
屋内只剩小心翼翼的沉默,烛火一下一下的跃动,都让这份沉默变得更加不安。
西门挽清静看着坐在床沿的苑苑,仔细盯着她的每个神情,每个举动。
苑苑坐在床沿,细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阵。他唇上的乌紫正逐渐退去,想来是解药起效果了,心稍微放下。
她知道西门挽清一直都在房内,只是,一时发生了太多事,她有话要问他,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垂眸沉默了阵,又抬眸看向骆启霖安静躺在她枕上的脸,问的却是西门挽清:“驭荷池那日,到底是谁救的我?”声音沉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西门挽清却是在她这种沉静中,细眸颤了颤,她是知道了什么?他那日因为一时私心,隐瞒了她,她竟是知道了?
屋内半晌没有声音,苑苑似是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果然是夜救的她。
落在床上男人脸上的眸变得柔和,他们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这种人竟皆知的事,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如果不是碰到李茹瑾,不是张太医的无意透露,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真相。何以所有人都要瞒着她?竟连这个男人自己也瞒着她!
眸中隐漫水雾,伸手缓缓抚上眼前人的脸,细细抚摸,他几次三番救她,为她连视他为眼中钉的皇上他都能驳,要说他对她没有情,她怎能信?
现在又为了救她而中毒,躺在这昏迷不醒。他是要让她欠他欠得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她会等他醒,她欠他的帐,她会慢慢跟他算。现在,她还有话要问西门挽清。
从床边起身,缓步走到西门挽清身前,抬眸静静看他,似研判,直看得他心慌意乱。
她沉静的开口:“傅炎怎么会有七煞罗?”
西门挽清屏息看了她一阵,知道不答她她不会罢休,认命的答了她:“长鲁给他的。”
苑苑冷冷勾起唇角,是讥讽,“想不到,堂堂长鲁国竟跟这种奸佞小人为伍。”
面对她的轻蔑讥讽,西门挽清心中窒塞难堪,他不想让她认为他是无所不为的小人,可他无法反驳,他长鲁是做了为人不齿的事,可这都是为了长鲁长远发展,他不觉得有错。
“小东西,在国家利益面前,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
他话刚落,苑苑便厉声回他:“你不用跟我说那些家国大计的大道理。我朱颜不是你们这些位高权重之人,领会不到其中的深意。我只知道,天下太平,百姓方可安居乐业。朝中的利益权谋,明争暗斗,只要不牵涉到无辜,你们爱怎么斗都跟我没有关系。”
她静看了他郁结的表情一阵,“可你们的争斗影响到了我,影响到了无辜的百姓。樊凉战死的数万士兵,不管是长鲁的还是惜羽的,他们本可安然的享受天伦之乐,可你们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他们本该有的一切。”苍然的笑了笑,“也毁了我的家。”字字沉痛。
她这片刻的软弱,让西门挽清心揪,不自觉就轻唤了声:“小东西……”似有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苑苑即刻便收了那一瞬的软弱,冷看着他,眸光凌厉:“我爹爹的死,跟你长鲁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