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其实一看言言这个情况,白琅有点不好意思说“你相公”之类的话。言言明显神志不清,到底弄不弄得清楚夫妻关系还是个问题。而言琢玉在她这种情况下入赘不临城,无论从哪个层面上说都是趁虚而入了,把他们俩说在一起有点讽刺。
言言对这个名字显然是有印象的,她点头:“琢玉。”
“他在哪儿?扶夜峰吗?”
言言又点头:“山上。”
应该是在扶夜峰上。
“你是跟他一起出门的?他在附近吗?”
言言摇头:“不知道。”
问到这儿钟离异终于忍不住了,他凑到白琅耳边小声说:“我现在也不觉得她是傻子了。你看啊,一问三不知,不认路,话还少,这不就是上人吗?可能仙境的得道高人都这样。”
“我能听见。”折流冷淡地说。
白琅选择性无视他们俩的争端,继续问言言:“你为什么跟着我回客店了?”
言言忽然哭了起来,直接往白琅身上扑:“前、前辈……白、前辈……”
白琅吓得动都不敢动,用眼神跟折流求助。
折流也没办法,只能说:“等会儿吧。”
这一等就是半柱香的功夫,最后言言哭睡着了,折流才把白琅从她手里扒出来。
白琅把她扶去床上,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白前辈”,“白言霜前辈”,上次在望月台,言言也是这么叫她的。言言应该认识白言霜,既然她是执剑人,跟白言霜关系又很好,那白言霜替执剑人接战夜行天就有据可循了。
白琅觉得言言不会说胡话,她回答问题清晰明确,不知道就不知道,能答的一定把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像“初一十五的月亮”这种属于记忆缺失,总体而言,她虽然思考能力低下,但思考的逻辑没有问题。
所以,言言是真的觉得她和白言霜很像吗?
假如她和白言霜很像,那白言霜死在十五年前,她又在十五年前顺流而下至煌川,怎么想都不会是巧合。
所有线索似乎只缺一个线头,一下就可以贯连起来。
白琅想起之前那个老道说的,他在白言霜衣冠冢前见过夜行天。
是时候去那个衣冠冢看看了。
夜行天为白言霜所立的衣冠冢在扶夜峰山脚下,十五年前他们两人在峰顶惊天一战,以白言霜不敌告终。白言霜坠落万仞山下,夜行天寻踪而至,然其道法凶戾霸道,不留尸骨,所以只能立衣冠冢而去。此地灵脉被严重破坏,周围荒野一片,鲜有人迹,亦无飞禽走兽。
白琅是孤身一人去的,焦土里残留十几年不散的真气十分熟悉。
到墓前,下起了小雨。
几株翠绿的草从隆起的土包下挣出来,洗掉几分灰头土脸的落寞。书于石碑上的字迹很潦草,但遒劲有力,挥洒自如,那股子疯狂战意还历久弥新。
“余平生遇敌无数,所敬者寥寥数人而已,峰主是其一。仙道常言‘天地有壤,真人无毁’,峰主剑心通明无瑕,余以俗流交染,痛哉惜哉!子之一身,天付之以神,地付之以形,乃上圣所贵,今形灭神逝,岂不痛哉;一失此身,万劫不复,岂不惜哉?世间万流无止,此行一去,劫尽天地,再回首时,无景可寻。”
白琅低声念完夜行天写的这段碑文,不知何时已经泣不成声。
仙道怎么会以此为耻?
魔道看见夜行天写出这段话才该引以为耻呢。他们的魔君赢了仙道第一剑修,不大肆宣扬,居然还说自己是俗流,赢了白峰主实在是不应该。
世上修道者,浊流为主,杀人夺宝,耽于形色,以此发迹,甚至引以为荣。
夜行天是浊流中的浊流,却比高尚者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