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最近忙着办讲武堂,又准备着开武举的各项事宜,诸多繁琐之事全得由他这个总负责人来处理拍板,忙得脚不沾地儿,每天睡在镇抚司衙门里好几天没回家了。
朱允炆这个甩手掌柜悠哉悠哉在皇宫里享福,不帮忙也就罢了,反而给他添乱,萧凡的日程表里不得不多了一件必须处理的大事,——帮当今天子泡妞。
其实按萧凡的想法,皇帝泡妞哪需要这么麻烦?一道圣旨一下,将心上人锁进深宫,刚开始人家或许对这个仗势欺人的皇帝没好脸色,但是久处深宫,又没有别的异性,皇帝每天在她面前多晃悠几次,或者时不时给她来个霸道又温柔的强吻,日子处久了,哪怕是头公猪,人家姑娘多少也会对他产生点情义,——女频不都这么写的嘛,狗血是狗血,但是很有效。
不过既然朱允炆这么纯情,坚持不肯用自己的身份威压她,萧凡也不好意思带坏他,一个怀有赤子之心的纯情皇帝是很可贵的,他的可贵之处在于把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搞得如同脱了裤子放屁一般多此一举,偏偏却表现出了初恋的纯真和青涩,让人不忍提醒他的这种愚蠢。
每个人的一生总会干几件蠢事,初恋更是如此。
唱歌,而且是跑到黄莹的闺房外唱歌,这是件很麻烦的事儿,黄莹当然住在黄府,黄府里除了黄莹,还有她那很惹人厌的御史哥哥黄观,内有恶犬,不宜入内。
如果朱允炆大摇大摆的走进黄府,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勾引黄观的妹妹,想必黄观不会很乐意……
萧凡长长叹气,他觉得头很痛。这世上的麻烦事儿怎么都让他给碰上了?
明日便是朝廷正式武举的大日子,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武举办好了再想朱允炆泡妞的事吧。
第二日,京师城内万人空巷,街头热闹非凡。
筹备许久的朝廷武试终于在人们的期盼下顺利初试,自古以来,武人的地位是低下粗鄙的,圣贤认为兴武为祸乱之源,习武会使民间百姓不思安分,只知逞强斗狠,导致民风不淳朴,从而忘记了君子重礼修德之道,是大悖儒家教义的一种劣举。
如今在锦衣卫指挥使萧凡的强硬推动下,武举突破了文官们的重重偏见,竟被公然提上了金殿,并且真真正正的付诸于实行,使得将来的学武之人不再是粗鄙低贱的武夫,他们同样有机会博取功名,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这样的结果,让民间的百姓看到了一线新的曙光,原来世间的前程,并不仅仅止于读书一途。
在兵部尚书茹瑺的主持下,设于京师城内府军右卫的武举试场终于在一声清脆的铜锣敲响的同时,顺利开始了第一轮的初试。
以萧凡的建议,武举仿文科制,分乡试和会试,即由各地武人于户籍地参加乡试,优胜者入京参加会试,像文人科考一样,直至选出武状元。
但由于这次是大明立国以来的第一次武试,各州府衙门根本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而朝廷又急需各种武将人才,于是事急从权,暂时采用了荐名制,由各地官吏自行推荐合适的人才入京师直接参加会试。
会试分三场,第一场考策略,兵法,以及天文地理,第二场试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项,第三场试武艺,内容包括马步箭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再从三场皆胜者当中继续第二轮比试,最终排定三甲名次。
世人皆为名利所趋,不仅文人如此,武人同样也如此。
来自天南地北的武人们纷纷登场,使足了全身的力气,为自己拼命博一个亮堂的前程,今生若能靠上朝廷这棵大树,有了军职官位,以后谁敢嫌自己是粗鄙武夫?
相比万人喧嚣的武举试场,秦淮河东畔的泰丰米行内却一片静寂无声。
烟波浩淼的河水轻轻拍打着岸边的鹅石,米行下方的船埠三三两两泊着几艘大粮船,米行内空无一人,时逢重九日,米行的伙计们趁着暂无活计,纷纷相邀去武举试场瞧热闹了,堆满了粮米的大仓外只剩下数名短衫汉子聚坐一堆闲磕牙打发时辰。
米行船埠的台阶冰凉如水,陈莺儿抱膝蜷坐在阶石上,一双憔悴的美眸无神的盯着前方的秦淮河水,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他……此时在做什么?是在衙门里处理公务,还是……在家抱着娇妻温存?
咬了咬下唇,陈莺儿眼眶不争气的微微泛了红。
从北平回来这么久了,他却没来找过自己一次,有什么需要陈家商号的事宜,都是派人知会一声便走,从来没有任何一句关于儿女私情方面的只言片语。
他……难道真只是把我当成了他的下属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意思?他有没有想过,我这般为锦衣卫,为朝廷效力,到底是为了谁?他难道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女人,一个只想与心上人儿在一起,从此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
一种深深的疲倦和无力感侵袭她的心头,她累了,她不知道还能等多久,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在虚度中渐渐耗费,他却没有看到自己最美丽的时光,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待到自己年华已老之时,他纵愿娶,我怎忍嫁?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多想回到三年前他在陈家的时候,她愿意抛却一切多余的自尊和矜持,抛却那灼伤人心的嫉妒和私心,此生好好待他,和天下所有的贤妻一样,用尽一切心思留住他的人,留住他的心……
幽幽叹了一口气,陈莺儿眼中晶莹欲滴,浩淼的河面也变得朦胧扭曲起来。
贴身丫鬟抱琴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她年纪尚小,自然不懂小姐的一番苦苦相思。
偷偷的左右张望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抱琴抿嘴一笑,然后将脚上的绣花鞋和雪白罗袜摘下,露出一双晶莹如玉,饱满诱人的白皙纤足,可爱的脚趾调皮的弯曲了几下,将它们慢慢的伸进了台阶下冰凉的秦淮河水中,冰凉舒爽的感觉霎时传遍全身,抱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
在冰凉中陶醉了一会儿,抱琴两眼盯着平静的河面,清澈灵动的大眼眨巴两下,忽然瘪着小嘴,愤然道:“小姐,听说姑爷……萧凡他从北平带回了一个女子,将她纳为妾室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有了两位郡主夫人还不够,却……”
“抱琴,闭嘴!”陈莺儿真是满心幽怨之时,听得抱琴提起萧凡纳妾,芳心愈发烦躁起来。
抱琴吓了一跳,偷偷一吐香舌,不敢再说什么。
陈莺儿却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珠儿滑落脸颊。
萧凡,你娶郡主,纳妾室,何时肯正眼看我一下?我在你心里,难道仅仅只是锦衣卫的下属么?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陈莺儿急忙擦了擦泪,凄苦的面容一整,又变成了果决冷漠的陈家女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