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忽然没头没尾地发问。也是松田阵平和他的思路诡异地同频,竟然做出正确答案:“嗯……我们该得到哈妮的帮助了。”
“你觉得路上走的这些人,哪个会成为哈妮?”
松田阵平闻言真的打量起街道。白昼的天空方才被阴雨笼罩,现在很快就停了下来,但还没等人多看两眼就又染上了一层金色,在居民的玻璃窗上来回衍射。
“我猜是那个。哦不,我觉得那个更像……”
通常而言从一大堆人之中分辨出目标不是他的活。但是松田阵平很乐意尝试,反正多学一门没有坏处。就在此时他们背后的风铃响了起来,刚才躲了半天雨的屋檐是一家面包店的店门,而一名女顾客推门出来,带出一股甜腻的香气与热风。
他们齐齐回头,萩原研二喃喃自语:
“瞧。我们的哈妮来了。”
她砖红色的头发被整整齐齐地挽在头顶,只在鬓角保留了几根碎发。眼睛是蓝色的,下巴上有颗痣。身上穿着一件毛衣,上面绣着一棵树。总而言之,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位荷兰的本地人。
女士十分友好地笑了笑,并且用英语对他们问:“二位是来荷兰旅游的吗?有什么我可以帮的吗?”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莎拉怀特。”
莎拉怀特的态度极好,好的有些过分。普通人遇见异乡来的旅客,肯上前搭话就是乐于助人,还主动提供帮助的话简直就是披萨香肠,哦不菩萨心肠。然而莎拉怀特竟然毫无怨言地陪他们一直到了火车站,直到她站上月台都没有表现出分毫的不满。任任何过路人看了大概都以为他们三人事先就认识。不过,自从莎拉怀特迎上来,也就没有时不时打量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路人了。真巧啊。
火车即将开动。莎拉怀特站在月台上挥手,微笑着看过来。巨大的噪音里,仿佛听见她说:
我们还会再见的。
放在其他时候,这样一句临别赠言大约是一场凄美浪漫的异国恋情的开头,但放在这里,怎么看怎么诡异,像厉鬼追魂索命。即便莎拉怀特并未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气质又温和。
终于,汽笛声响,铁轮碾压铁轨和枕木,溅起碎裂的砂石,火车启动。那个保持着标准又无害微笑的砖红色头发的女人飞速后退,消失在视野里。
他们选择的最初的落脚点是一套出租公寓。当然,说的好听是富有荷兰风格,见证历史兴衰;
说的不好听呢,它老旧,而且逼仄。阳光从塑料纸一样透的窗帘纤维中投射进来,模糊的光晕中烟雾颗粒自由自在地飞舞。但除去这些,这间公寓倒是什么都不缺。虽然看着草台班子,但居住起来是够人获得幸福感的。那些大卡车将金属垃圾卸了下来,也离开了。
他们是这样对锈湖瞒天过海的。一个上午睡觉下午排练半夜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另一个东游西荡当该溜子。总而言之,这是两个亚裔的——管他是日本人,韩国人还是别的什么呢,白人们从来分不清——特立独行搞独立乐队的。
通常而言,他们不会在这里呆很久。自由的、热情的、轻佻的、勇敢的年轻人最终总是臣服在世界的同一种价值观里。不过在这里能够见识青春的魅力和过量的荷尔蒙,也不算不值得。当然,这些按理来说是和松田阵平没关系的。这小子没有过量的荷尔蒙,只有过量的褪黑素。再加上湖曾经和干邑时期的萩原研二有过交道还把人弄昏迷了,没道理认不出来大搞考斯普雷的两个人。怎么看,这都不是个好主意。湖不会放过他们。
这就是了。
就是要两个掉链子的假乐手,才能掩护着两个清清白白的旅客入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