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已经藏好了,这会偷偷伸出头来看的小朋友们:?
萩原研二大为震撼,被扛着脱离了地面,像安泰被举离地面,顿时失去神力(你在地面上的时候也没有),伸出手脚都变得有些危险。但照他猜测,自己说了名字和年龄了,此人不该跟小说电影里演的那样退后然后用怀念的目光注视自己玩吗!这不合理!萩原研二一时气结,但长这么大岁数压根不会骂人,最后毫无威慑力地喊:我是鬼,我还要抓人的,放我下来!松田阵平跟没听见一样,扛着人恨不得跑得越远越好。笑话,好不容易才找着你,放了可不成。我是抓鬼的。
两个人呈拐卖与被拐卖状,吵吵闹闹地(被)离开了。路人方才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大概猜测自己刚才冲上去也打不过,紧急避险不丢人!这会藏好的个把小孩也终于钻了出来,叽叽喳喳,咱们的鬼被抓了,怎么办啊?你去当鬼?另一个小孩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在朋友后脑壳上:这不是当不当鬼的问题吧!你这个人一心只想着继续捉迷藏啊!
那怎么办?
去叫萩原阿姨啊!
……可是,能叫到吗?他们家不是……
可以的啊。你没想到吗?平时研二都不出来,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玩,就是因为千速姐姐出院了啊!出院了,他们家也就不那么忙碌了。
哦,原来是出院了啊。
那个孩子呆呆地重复一遍,如梦初醒,被他朋友继续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头继续教训: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心里真的只有捉迷藏啊!不过也真是的,好不容易能松一口气,能和大家出来玩一玩,怎么又碰上这档子事……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带研二走呢?
剩下的孩子短暂地聚集了一会儿,又挑好当鬼的朋友,照常地玩起来。这两个操心(似乎只有一个)的则去叫家长。两个孩子驱车骑进林荫道,道旁的颤动的树这时还年幼,和这群孩子一样。他们在萩原家门口的门廊前一个急刹车,跳下车来,跑上台阶。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开了。女人打开了门。或许是在不尽如人意的生活中奋斗所致,萩原夫人看起来庄重,而且疲惫。当然这是可以被理解的。医院陪护当然累人了,不过她很快就能休息了吧。
她认出这两个孩子是儿子的玩伴之二。听见他们说孩子被陌生男人带走,神情更加严肃,请孩子们帮忙带路。那两个孩子当然一口答应,并且顺手拉上萩原夫人的手
。她的手摸起来干燥,温暖,但粗糙。
三个人一路问着路人,寻找萩原研二的下落。好在这里地方小,多个人少个人非常明显,因此也不难找。期间,或许是因为气氛太沉闷,萩原夫人忽然听见自己身边有个孩子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千速姐姐?她是不是已经病好了呀?可以出去玩了吧!”
她沉默片刻,说:“等她……再说吧。会的。”
会的。
跟着路人的话走,逐渐走到了熟悉的地方。萩原夫人的脚步越来越快速,也坚定了起来。先是大路,然后是人行道,再来是小巷。她望着黑夜中矗立在道路尽头的废弃的厂房。这里她很熟悉,非常熟悉……因为曾是他们家的财产。后来为了给女儿治病就转手了。然而或许是风水不好吧!当时卖掉了,眼下却还继续废弃。
没有门锁。她推开门,看见中间有个男人虽然穿着体面的黑西装,但相当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听见开门声便大大方方看过来,用那双蓝眼睛,丝毫不心虚。本来也没什么可心虚的,那双眼睛大概在说:您儿子好着呢。
确实好着呢。躺人家腿上睡得那叫一个香,还盖着人家的外套,固态都要睡成液态了。
萩原夫人对着松田阵平微微点头示意,上前来把自己家孩子抱走,并问对方身份。松田阵平拿出警察证展示了一下,萩原夫人垂下眼睛,轻轻道谢一声:我的孩子乱跑,麻烦您了。遂准备离开。松田阵平心想阿姨这还真不是您儿子的锅,诚实地说:没有麻烦。是我主动找到他的。
萩原夫人仿佛有些意外,但冷淡地回答:是吗。
是。而且我还想见到他。我可以吗?
这位母亲回绝了他。抱着孩子走过一根又一根灯柱,直到走上大河上悬着的桥——这条河在十年后开始干涸,二十年后变得污浊,在三十年后彻底断流——她回头。发觉那个警察还跟在自己背后。如此沉默,如此执着,像一只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