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愿意相信天道轮回,也愿意相信世间有惩恶扬善的神灵。
陈松意在案台上找了三支没有用过的清香,点燃后持在手中,轻声诵念起了《度人经》。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竟然也有人朝着这个人迹罕至的偏殿来了。
陈松意虽然捕捉到了声音,却没有停下诵念,更没有睁眼回头。
来人是女子,而且脚步虚浮,气虚体弱,没有威胁。
后面来的人见到这清冷偏殿内早已有人,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来。
陈松意听到身旁的动静,感到她跟自己一样,点燃了三支香,跪了下来。
两人互不干扰。
寻常人没有得到传经授法,便不懂要旨。
然而陈松意得师父传授,哪里该读,哪里不该读,何处掐诀,何处存神,都没有忘记。
诵念完一卷,她才睁开双眼,见到身旁跪着的是一个女子,脸上戴着面纱。
她仿佛被彻底摧毁过又重新黏贴起来的瓷器,背脊却挺得笔直。
再过几日,就是桓瑾跟马元清等一众江南案的罪魁祸首,要被压去法场行刑的时候了。
他们终于要被问斩,作为在那场黑暗里逃出来的证人,她终于也可以来告慰大家了。
在红袖招的时候,大家身在黑暗的绝望中,都会有所寄托。
有人信奉佛祖,有人信奉道尊。
可惜余娘手中并没有多少钱,不能让她在万安寺跟西郊的道观都供奉长明灯。
但最终的审判到来时,她还是可以先去万安寺一趟,再来这里一趟,分别告慰死去的人。
早在新年之前,她就已经去过万安寺了,又捐了一笔香油钱。
今日是因为刘相一家要来西郊道观,刘相夫人邀请了她,所以她才能一并来。
余娘平日很少出门,她并不欲见人,尤其是在身上的病发作以后。
她只是在苟延残喘地等着,等待着她想要的结果。
现在,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所以哪怕她寻了这个冷落的偏殿,却见到已经有人先一步来了以后,她还是走了进来。
她虽寄住在刘相家,今日还是跟他们一起来的,但却不愿让旁人把自己跟刘家联系在一起。
所以马车停在山脚下以后,她是等刘相他们上来以后,才由婢女陪着上来的。
等来了这里,她把婢女也支使开了,只自己独自一人入殿。
余娘并不信佛,也不信道,但每次来寺庙或道观,听见不同的诵经声,都会觉得心神安宁。
而今日,在这人迹罕至的偏殿中,她一边告慰亡魂,一边听着身旁的姑娘念诵,同样在那奇妙的韵律中得到了平静,仿佛身上的病痛也被抚平了。
几乎是在陈松意停下念诵的同时,余娘也睁开了眼睛。
她转头去看这个《度人经》诵得极好的少女,两人的目光正好在半空中相遇。
陈松意看到她面纱底下那溃烂的伤口,还未开口,对方便像是先认出了她。
戴着面纱的女子放下双手,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是……永安侯吗?”
陈松意点了点头:“是我。”
没等她问“你是谁”,这戴着面纱的女子就转向了她,然后大拜行礼,重重地磕头。
“姑娘——”陈松意伸手要去拉她,余娘却像被炭火触及到一样,在她的手指抓住自己之前就避开了,急声道:“大人!不要碰
到我这染病之躯……我不洁。”
陈松意的手定在原地。
她凝神于目,眼前的白雾凝聚又散开,看清了眼前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