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老夫人对于武梁这种眼瞅着孩子跌爬摔打的,却只在旁边笑吟吟看着不施援手的行为,真是相当的佩服。她也只得这么一个,这也是她一辈子的依仗,竟然就能这般毫不心疼?
但她观武梁对小程熙的教导,又显然不是完全放羊吃草的。
她做了字卡,一张张上都画了图,下面请程向腾写了字,或山,或水,或花,或草……这才多长时间啊,小程熙有时自个儿翻着那字卡玩,都能忽然笑眯眯捏着张字卡跑来她跟前,指着她的嘴巴显摆学识,“口!”
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求表扬……
有时武梁画时小程熙去夺画笔要自己来,于是铺好的白纸被嫌弃,偏在她画好的画上重新涂,最后个个成了大黑脸。武梁也只笑眯眯的道:“啊噢,漂亮的小溪不见了……”然后捏着他的小手在白纸上画张笑脸,画张哭脸,让小家伙惊奇不已。
她不是不纵容的,只是方式不同。
天一日日的暖起来,小程熙慢慢脱去厚衣,人便灵活了很多,走路越来越稳,说话越来越清,武梁也越来越多的带着他做户外活动。
这天程向腾难得早回家,小花园里,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草地上铺了一大块布单子,几个女人坐在那单子上,兴致勃勃正说着什么,每个人的身后都摆着点心果酒,惬意自在的让程向腾都羡慕。
然后小程熙在单子中间翻来滚去的,故意撞上人,然后再逃走,再去撞另一个。
让程向腾惊奇的是,连老夫人都在,她盘腿坐着,看着熙哥儿,面上含笑……
程向腾也是无比的感慨。老夫人一向以辈份位份自持,竟难得这般平易近人一回,除了和乐的一家三代,竟连几个姨娘也被允许平起平坐起来。
那天躺在床上,程向腾无端说起了唐氏。
说从前唐家于程家有恩,程家母子一直感念在心。又体恤唐氏高门下嫁自己这不能承爵的次子,难免心有不平之意,所以具对唐氏十分宽待。
那时候,唐氏也是温顺端雅的。
只是后来,就因为她一直不能生育,她对人对已都越来越尖刻,一点儿一点儿的,让一家人过成了那个样子……
程向腾说,她最后的日子里,乱用药,喝符水……折腾各种法子,终于还是因为求子,误了卿卿性命。他从前跟她说过很多回,但她始终不信他会真的不介意没有嫡子。
程向腾说,两个人不能互相信任,不能倾心以对,怎么能过得好日子……
武梁忍不住为唐氏一叹。
其实唐氏未必不信男人不介意没有嫡子,只是她太介意自己没能生出嫡子罢了。
其实唐氏未必只是为了求子,只是她太介意自己男人的心思跑远跑偏罢了。
不过她没说什么,反正唐氏也够作的,反正程向腾的重点也不在这里。
程向腾最后感叹说死者已矣,妩儿,我们就象现在这样过,我们都好好的过,不要像你们二奶奶那样,最后让好好的日子变了味儿。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场面。
于是武梁使劲儿点头,表示咱们要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
到了四月初,忽然气温骤降,一场倒春寒来势汹汹,让宫里的皇上差点儿没捱过去,并且还搭上一个太后娘娘一病不起。
而程府里,程老夫人前阵子被唐氏的丧事那么一闹腾,就没认真歇过来。后来又掌家理事,加上自己大儿子的伤情一直不得好转,让老夫人也没少忧心。最新送回来的消息说是人都开始时昏时醒的起来,然后这又有老天凑的一脚……于是程老夫人也没撑住,直接病躺了。
说是感染了时疫,咳嗽喷嚏不断,头疼体热不退,人不知是病的还是咳的烧的,一直脸色潮红,虚汗不断,竟是折腾了一阵子。
程向珠这姑娘真是不错,说玩和谐就真和谐起来,硬是床前支榻近身侍疾,当起了不折不扣的孝女。
当然除了程向珠,荣慈堂多的婆子下人,不需要武梁去表现。只是老夫人缠绵病榻,理家是不能了。于是把府里事务都交给了程向珠主理,让武梁携理。
话是这么说,其实当然都是武梁在处理。而程向珠,只负责在最开始几天里,武梁听回事儿做决断的时候,坐在她旁边镇场,但有哪个刁滑奴才不服,这位姐负责瞪死她。
还有就是小程熙,太医说,时疫是有可能传染的。再说这次天气异变,大人都可能撑不住,何况小儿。虽说小程熙在荣慈堂里也不用程老夫人亲自照看,但到底一个院里住着,丫头婆子们走来串去的,万一就招上了呢。
因此老夫人让武梁把小程熙直接带去洛音苑养去。
武梁心里当然高兴,但面上却故意迟迟疑疑的。说自己不过一个奴婢身份,担心自己养着熙哥儿,回头说起来熙哥儿名声不好听。哪怕好歹是个良家子呢,也名正言顺些。
结果老夫人没说把身契给她,反而生了气,说万一感染上时疫病痛一场,甚至还可能发生更可怕的后果重要呢,还是这将来的名誉重要?
问武梁:你倒心疼孩子,那云姨娘苏姨娘都是良家子,要不然让她们谁养去?
把武梁吓得,忙忙的就把熙哥儿接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关于身契这件事儿,程向腾知道后,态度和老夫人的出奇的一致,他说:“你又要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