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芙此刻假装熟睡,半点听不见动静的样子,直到侍女在榻边跪下,轻轻推了她两下,才做出一副悠悠转醒的样子。
“几时了?”她半撑着榻沿,慢慢做起来,摸了摸右侧的脸颊,“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脸颊上有几道浅浅的红色印记,是方才等待时,她特意用力将这半边脸压在软枕上留下的压痕。
侍女看着她惺忪的睡眼,笑着摇头:“才过去两刻,王妃睡迷糊了。奴将氅衣和短靴送回来了,都清理干净了。”
“是啊。先前在命妇院看着阿嫂处理事务,着实有些累。我在王府中,鲜少有机会打理这些,郎君将这些事都交给长史了。”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穿上靴子后,又披上氅衣,这才跟着侍女离开,再度往南面的宫门方向行去。
在命妇院外,两人遇见了结伴而行的崔桐玉和赵襄儿。
月芙心中猛地抖了一下,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二人点头问候。
赵襄儿自是不乐意见到她,冷冷瞥一眼,便不屑地移开视线。崔桐玉却多看了两眼,笑着问:“阿芙,原来你还未回去,襄儿方才还与我说起你了。”
“阿嫂,我本是要回去了,只是方才‘不小心’弄脏了衣物,不得不先去清理一番,公主应当知晓的。”月芙心里害怕极了,却只能极力装作镇定的样子。
以崔桐玉的缜密心思,发现端倪是迟早的事。她现在只想先从东宫脱身,然后等赵恒回来,将事情告诉他。
想到崔桐玉还特意让人提醒了赵怀悯和薛贵妃,而眼下,仍能心平气和地与赵襄儿说话,月芙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寒。
“原来如此。方才襄儿也提了一提,她在我这里随意惯了,冒犯了你,并非有意,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崔桐玉不动声色地说完,微微朝月芙身边的侍女眼神示意。
“阿嫂多虑,这点小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时候不早,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不打扰阿嫂和公主,告辞。”
月芙说完,冲两人点头致意,转身继续朝奉化门的方向行去。
无人阻拦。
崔桐玉站在原地看着月芙的背影,迟迟不动,直到赵襄儿等得不耐烦,才重新拉着她往宜春宫去。
……
马车早已等在奉化门外,月芙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面上始终带着微笑,直到马车的车门关上,才身子一软,倚靠在车壁上,大口喘气。
方才听见的话音宛如纷乱的棉絮,充塞着她的脑海、耳中。
赵怀悯、崔桐玉、薛贵妃,这三个人的影子也一直在眼前浮现。
与他们相比,赵襄儿的那点挑衅已然微不足道。
她忍不住敲了敲车壁,嘱咐车夫:“劳烦行快些,我有些累了。”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听得车夫担忧不已,连忙道:“眼下还在宫中,不可行太快,王妃放心,一出宫门,奴立刻快马加鞭。”
“好,有劳。”
出了最后一道嘉福门,车夫果然加快速度,不到两刻钟的工夫便抵达王府。
月芙一下车,便先问身边的人:“郎君回来了没?”
“殿下还未回来。方才杨参军回来报过信,说殿下今晚与兵部的几
位官员有应酬,要晚些才会回来,请王妃不必等殿下用夕食。”
月芙无奈,只好在府中耐心等待。可心里装的事实在太令人不安,她等也等得不安心,连夕食送来也没吃几口便让撤了下去。
素秋不知出了什么事,小心地问了两句,见她只是怏怏地摇头,却不回答,也不敢再问,只让人时刻盯着府外,一见赵恒回来便立刻来报。
……
宜春宫内,崔桐玉带着赵襄儿到自己的寝居中坐下,趁她不察,不动声色地四下察看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这才收回视线。
赵襄儿是来找她倒苦水的,近来杜家很不太平,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对她的行止颇有微词,惹得她无处发泄,只好时不时到东宫来躲个清净。
崔桐玉耐心地听她说话,时不时答应两句,待将她哄得气性暂消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她立刻招来两名贴身侍女,问:“先前太子殿下到这儿来了?”
“是,殿下在此处,奴来过后,便很快离开了,是奴亲自收拾的屋子。”
“见到其他人了?”
那侍女想了想,摇头道:“不曾。”
“可八王妃分明说,在这儿逗留了片刻。”崔桐玉转向另一名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