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数十里,已然是极限了。
朱厚熜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气苦道,“早知道,就该走水路……”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朱厚熜想趁着机会好好领略一番大明的大好河山,自觉走水路太没意思,就规划了陆路路线,哪成想……
走陆路这么费劲儿。
“记得当初从安陆来京师,好似也没什么感觉啊?”朱厚熜嘀咕。
黄锦忍不住酸溜溜道:“只怕皇上如今之迫不及待,犹胜当初,才会有如此感觉。”
“哦?哈哈……可能吧!”朱厚熜打了个哈哈。
黄锦虽心里泛酸,可到底还是心疼主子的,说道,“皇上,咱们现在改走水路,时间上,不会提前多少,却能让您舒服很多,省得颠簸。”
“算了,说了走陆路就走陆路,改走水路,会让许多人措手不及……”朱厚熜摇头,“就这样走吧,不平添事端了。”
黄锦不解道:“走水路就有事端了?”
朱厚熜轻叹道:“皇帝执掌皇权,坐拥天下,风光无限,任其士农工商,莫不臣服。然,皇权巩固的再好,再强,也无法为所欲为,不是不想,是做不到,历朝历代任何一个皇帝都做不到……你可知这是为何?”
黄锦认真想了想,微微摇头:“奴婢愚钝。”
朱厚熜说道:“一个实权皇帝,需要同时掌握军权,财权,任免权,掌握了这三样,才能拥有真正的决策权,可哪怕拥有真正的决策权,亦无法全凭喜好行事,因为皇帝也要将权力交出去,交给下面的臣子……”
黄锦若有所悟,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呵呵……大抵是这个意思。”朱厚熜颔首,“当然了,事实上没这么糟糕,可也远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皇帝的权力是决策,臣子的权力是执行,其实,执行权才是权力的本质,奈何,江山太大,子民太多,皇帝又岂能真正做到独治?一个王朝,必须要有文官武将,以保障王朝运行,比如收取赋税,保卫疆土……”
“就是……县官不如现管?”黄锦化繁为简。
“嗯,也可以这么说。王朝的权力分配,一向都是官员治民,皇帝治官,懂了吗?”朱厚熜叹道,“宋之一朝,皇帝与士大夫治天下,其实,又何止宋朝?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只是这个‘士大夫’体现的形式不同而已,有贵族,有门阀,有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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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骄傲道:“咱大明朝就不是这样。”
“哈哈哈……这就天真了。”朱厚熜摇头失笑,“其实还是没能逃出这个怪圈儿,不过略微改变了些……”
说到这,朱厚熜眉宇间浮现一抹忧虑,叹道:“看如今之气象,咱大明朝的未来,多半是要与资本共治天下了。”
“皇上说商绅?”
“嗯。”朱厚熜吁了口气,“不得不说,这种方式更温和,更高效,更先进……于国于民都是利远大于弊,可当这些商绅过于壮大,问题不会小了啊。”
黄锦安慰道:“皇上圣明,李国师亦会尽心辅佐皇上,有你们,不会出大问题的。”
朱厚熜却道:“仙人仙人,是仙,也是人,如若大势倾轧,纵是仙人,怕也无法抵抗这滔天洪流。”
黄锦泛起愁容,道:“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嗯…,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杀!”
“这么简单?”黄锦讶然。他虽脑瓜直,可到底跟了皇帝这么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少还是具备一些政治智慧的。
到底是司礼监掌印,皇帝又毫不藏私的手把手教,哪能没有丁点进步?
“这可不简单。”朱厚熜说道,“当商绅彻底做大,朝廷就杀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