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突然下来一个人,仿佛集所有黑社会形象于一生的人。大金链子大手表,皮衣纹身板寸头。这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从楼上下来时,脚步跺得山响,他看了看走廊上的几个人,再靠近燕子,确认了一下。
“么的?个板马,跑出来不回去了?”
他是对燕子说话,但目光却充满敌意地望着冬子。燕子显然没反映过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人,就是她陪唱那个包厢的。
而冬子此时的反应却是本能的:“兄弟,客气点,莫那凶。”
冬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坚定的。这种天然的对燕子的保护状态,是不需要加以思索的。
“关你屁事!”他横了冬子一眼,转身把燕子一扒,仿佛要拉燕子,但燕子本能地一转身,他没拉住,回手突然把燕子头发一拉,突然鼓起眼睛怒吼到:“个板马,想死?”
燕子露出痛苦与恐惧的表情了,这被冬子看到了。他冲上去,甩开了李雯与小简拉他的手,冬子的双手抓住那家伙的那只手,那只拉燕子头发的手。
本来冬子冲的速度太快,再加上前脚膝盖受伤重心没控制好。李雯给他绑得也太紧了,导致这个腿弯曲不便略有僵硬。更重要的是,这位黑社会兄弟,没想到冬子来得这么快,速度与重量如此大,从物理学上来说,速度乘以质量等于动量,这个冲击力可想而知。
黑社会兄弟的第一招是吓唬人,一般来说不会失手。此时不仅没吓唬到任何人,反而受到第一时间的还击,他也没想到。没想到的意外,让人反应不及,他松开了抓头发的手,想避开冬子的抓握。结果,他迎来了冬子全身的重量,两人一起扑倒在走廊的地毯上。
燕子一声尖叫,而小简与李雯也冲上来,准备把两人分开,这也算是本能反应。他们俩不想把此事闹大,毕竟这里是军子的场子。
但事情总是会连环发生,古人所谓的祸不单行。
楼上又跑下来一人,把事情搞复杂了。这人就是矬子,那个曾经貌似追过李雯的人,他跑下来看到这两个在地上的人,却并不着急上前劝架,只是在冬子与那黑社会兄弟快要站起来时,对李雯吼到:“李雯,搞么事?”
“没事,没事,误会。”小简知道,这个矬子,是个麻烦,他最好不要参与。
但后来的事,却越惹越麻烦了。矬子对着那们黑社会兄弟喊到:“五哥,么样?”
李雯一听,这两个居然是一伙的,也顾不上思考了,只是喊到:“矬子,误会,你说哈。”
矬子总归是要给李雯与小简一个面子的,毕竟他们是同村人。他只是对那个叫五哥的说到:“五哥,哪个惹你,我来收拾,你上去喝酒。”
那个叫五哥的已经起来了,冬子跛着脚被小简与李雯拉到后面。估计五哥看到冬子跛了脚,看到自己没吃亏,对方估计受了点伤,面子上好过一些。只是凶狠地对冬子说到:“老子明天再找你算账。”他给矬子使了个眼色,矬子跑上前来,住冬子胸膛打了一拳:“乡里伢!”
冬子此时已经被小简与李雯拉住,也白挨了矬子一拳。矬子力气不大,当然这一拳并不重。但他随后的动作,让冬子难以忍受。
五哥拉着燕子的头发,向上拉,而矬子却往燕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死x子,跟老子上去。”
冬子此时头脑正发涨,虽然手被控制了,但脚却不自觉地飞了出去,把那瘦小的矬子踢倒在地上。
又一声音尖叫,这次还是燕子。“冬哥,莫,我上去就行呢。”燕子不带哭腔还好,那种有某种哀求并带哭腔的声音,让冬子更为难受。
但这尖叫却引来了更大的麻烦,楼上跑下来了三个家伙,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判断,关键在气势,一个家伙把矬子一提,矬子站起来,他就问到:“哪个?”
矬子把冬子一指。那三个家伙就向冬子围了过来,而所谓的五哥,把燕子的头发拉住,把她的脸,硬扭向冬子这边。
这个瞬间挨一拳头,冬子是没有感觉的。事后冬子的回忆中,也无法回忆起,当时自己是否疼痛。他只记得,那灯光,就是走廊的顶灯,变得昏暗并且模糊起来,自己好像还流出了口水。这很丢脸,在燕子面前,自己居然还流口水。
但是,肚子上挨一腿,的确让冬子感受到了。他当时好像突然不能呼吸,仿佛被人埋在了沙堆或者深水里,喘不出气来。然后,巨大的疼痛才传上来。
当时的冬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别叫出来,因为那样太惨,免得让燕子看自己不像个男子汉。免得让李雯与小简,看见自己的脆弱。免得让那自己都看不起的矬子,笑话自己的无能。但是,不能呼吸的痛,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
在那一米多宽的走廊,七八个人的纠缠,情况变得非常拥挤,没一个人能够全部复述当时的过程。虽然作者有权利在小说中使用上帝视角,但把各个视角与感受重复一遍,读者也没什么兴趣。
你要写打斗过程,那你就成了金庸,写成武侠小说,但现实显然不是武林。你如果直接写结果,那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大家都没死。至少,冬子没被打死,因为他有主角光环,他死了,小说也就结束了。冬子也没打死人,因为他如果打死了人,后半生在牢里过,也没什么写的。毕竟,作者没在牢里体验过生活,如果单凭想象写牢里的故事,恐怕牢里出来的,一贯愤世嫉俗的家伙,会来揍我,因为我会侮辱他自认为的光荣的艰难。
反正,其中,除了燕子的尖叫。有李雯在喊“矬子!”,虽然她当时的声音很严厉,但在打斗中,那点声音也是无力。还有矬子喊:“算了算了,我们上去,四哥还有上面”。
究竟冬子挨了多少下,究竟是怎么结束的,这事冬子不太清楚,既不想后来去问小简与李雯,也不想过细地回忆。人的心理就有这个特点,对过去的痛苦,在回忆中尽量封存,只留下美好的东西。选择性记忆的本能,让我们觉得逝去的岁月,都是好的。
冬子只知道,当他被李雯与小简扶起来时,虽然人很疼痛,但他已经看不到燕子与那一帮人的身影了。而对面站着的,是那个领班与另外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