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无忧心间一沉,他选妃,她如此笑颜恭喜,竟这般无所谓之态。他突然生了恼恨之心,竟不受控制地朝她疾掠过去,猛地拽过她的身子,力度极大。漫夭本就不妨,哪里经得住他这猛力一拽,身躯不稳,便直直地朝他扑了过去,如同一年前的茶园那次,猝不及防。
熟悉的气息一瞬间染满了鼻尖,往事如烟,席卷了他和她的脑海。这一年多,被刻意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汹涌而出,淹没了他的怒火,撕裂了她的淡漠。
他不由自主地抱住她比一年前更加单薄的身子,双手越箍越紧,竟不想再松开,这种感觉令他恐惧,却又着了魔似的疯狂迷恋。不知从何时起,只要遇上她,他便好像不再是他。
突然渴望,时间能倒回从前。想唤她一声“阿漫”,那萦绕心头的名字,一如从前,唤得极尽温柔。
他想问她,傅筹是真心待你好吗?这样的日子,真是你想要的?你当真对选妃一事半点都不在意?
她说: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其实也没有多难。他想问她,真的不难吗?如果不难,他这一年为何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这些话终究不适合他。就连那声“阿漫”,也卡在了喉咙,如一根长刺,不得而出。
粹不及防的拥抱,令漫夭完全僵住,一年不见,他的行为还是这般出人意料,一会儿漠然相对,形同陌路;一会儿冷酷无情,说话伤人不留余地;一会儿又紧紧拥抱,仿佛拥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早已经分不清了。而这样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深夜里寂静无人时,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每每都被那刻骨的痛意狠狠压制下去。
她不受控制的想,如果当初没有利用,又或者真相揭晓时,他不曾那般冷漠伤人,那么,一切是否都会有所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那些利用,那些伤害,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心乱如麻,她想让他放开她,喉咙处却像被哽住了一样,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肩膀上的伤口被压得很疼,她咬紧牙,没有吭声。
宗政无忧突然问道:“为什么一年不跟他同房,偏偏选在我回来的那一日跟他同房?你故意做给我看的,是不是?”
漫夭心底一震,那些话,他果然听到了!她睁开眼睛,极力让自己平静道:“离王想多了!请离王放开我,这般行为,不合身份。”
身份?那是什么东西?宗政无忧冷笑,不松手,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她,抱得死紧,似乎想通过这样一个拥抱将这一年来的想念全部宣泄出来,直接注入怀中女子的心上。
时间在变,时势在变,身份在变,她的心或许也不复从前,只有他还站在原处,停留在那间漆黑的屋子里,愈陷愈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自己早已在心存利用之时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他忘了。
“阿漫!”
他最终还是唤了出来,磁性略带低沉的嗓音仿佛想要刺穿时光的隧道,回到最初,拨动她心底最柔弱的那根弦。
晚风轻轻拂过她单薄的身子,带动湖中白莲轻轻一颤,那盛开到极致的白莲花瓣仿佛留恋风的清爽,欲随之而去,却因追不上风的脚步,最终无力垂落,落在碧水湖中,失了自身,也碎了银白的月光倒影。她就像是那片落水的花瓣,随波逐流,早已被命运规定了走向,由不得自己。
闭了闭眼睛,她突然聚了内力,猛地推开紧紧抱住她的男子。宗政无忧始料未及,两人遽然分开,各自踉跄退后。
她左肩伤口本就未能痊愈,这一运功,伤口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她大退六步都未能稳住身子。
“容乐小心!”
身后传来温和的提醒,同时,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心中蓦然一惊,她的心竟然已纷乱至此,连身后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抬眸,看见宗政无忧眼中是同样一闪而逝的震惊,继而面沉如水。她愣了愣,已被傅筹扶住腰不着痕迹地带入怀里,仿佛宣昭所有物般的姿态。她微微蹙眉,却没挣扎,只淡淡叫了声:“将军。”
傅筹目光一闪,被身旁柳树投下的暗影模糊了表情。
“没事吧?”他低眸朝她问了一句,语气中并无半分喜怒,也没责怪或者质问她为何在此与人私会。
漫夭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摇头道:“让将军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