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还是由我在病房陪护田田,尽管她一再让我回去好好休息,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让我不要担心,但我还是坚持留下来,她爸爸也默许了这个决定,让助理开车过来把众人都接走了。
我不想让她敏感的神经感受到一丝丝来自我的不在意和忽视,我知道,现在的她,心里是极度脆弱的。
她缠着我给她弹吉他,我应允,反复练习那首《梁祝》,弹了几遍,找到了些灵感,于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调整了指法,感觉弹得越来越顺畅了。
她很满足地笑着夸我弹得好,不比那些乐队的吉他手差。我笑说如果你喜欢听现场乐队唱歌的感觉,我们明天出院就去找个酒吧,我在现场弹给你听,她说不要,就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听我独自为她弹奏,为她唱歌。
我笑说好吧,问她想听什么,于是真的就在病房里一边弹琴一边唱歌给她听。可是,歌没唱完两首,就被护士赶来制止了,她说你们在病房弹琴,考虑到患者的特殊情况我们也就不干预了,怎么还唱起歌了,时间不早了,其他患者还要休息呢,结果被围在门口听歌的患者们起哄给轰走了。饶是如此,我和田田都不约而同吐了吐舌头,收起了吉他,结束今晚的“病房临时演唱会”。
入夜,照顾田田洗漱后,她央求我今晚和她一起睡,就睡在她的病床上。我犹豫了一下,这次倒不是怕影响她休息,知道她恢复的已经差不多,只是觉得有这样子有点儿尴尬,尴尬什么我也不知道,曾几何时,自己在流氓岁月中浑不知尴尬为何物,现在与女孩子亲近竟然也会感到脸红。
挨不过她的央求,我关了大灯和衣躺下,和她共睡在一个病床上。
她翻过身抱着我,嘻嘻哈哈地说你看我的手指,这会儿它又不听话了,又在自己动。我的心头一沉,深知那是手指肌肉的颤动,这也是渐冻症的明确病征之一,而她却以此作乐取悦于我。
我的心在颤抖,努力吞咽着泪水,也故作高兴地逗她开心,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视线看不到的角落里无声地哭泣。
她可以这样勇敢地面对自己濒临死亡的命运,我却还在这里踌躇不定。对于未来的路,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老公!”她突然冒出一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乐了:“这个叫法不太好听啊,感觉自己像个太监。”
她也笑了,“大家不都这么叫嘛……那要怎么称呼你嘛,我现在都是你的妻子了,你不是也要叫我‘老婆’嘛?”
我笑说这么叫不把你给叫老了吗?
“我们北方一般都管妻子叫‘媳妇儿’,这多好听,听着就疼人。”
“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好听的,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就叫我‘媳妇儿’,那我该怎么叫你呀,直接叫你名字感觉怪怪的,关系好陌生的样子。”
我挠挠头,心想时代真的不同了,曾几何时对丈夫的称呼现在都没了,好像除了“老公”以外貌似也没什么更合适的叫法了,“这个么……你叫‘郎君’,‘官人’,‘老爷’都行,我不介意。”
“哈哈,那你是不是还要叫我‘娘子’啊?”
我俩嘻哈了一阵,她突然又冒出一声:“哥!”
她狡黠地眨眨眼,冲我娇媚的一笑。
我却被这声称呼雷得外焦里嫩,心里这个别扭啊,不禁想起了小妹,她如果听见田田这么叫我,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难过呢?
田田神色暗了一下,不过很快用开心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心情,“怎么了嘛,真是个老古董,你都不看韩剧的吗?人家‘欧巴’、‘欧巴’(哥哥兄长)的,叫得多亲密呀!”
“高丽棒子的破烂玩意儿,把你们这帮小女生迷得不要不要的!”我笑骂她,“那好吧,以后我也管你叫‘妹’,我不介意多你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