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日婚宴亲迎之所以能如此规整,还是靠平素秋社、腊祭一次次大型活动练出来的。
红白两事,最能体现一个家族的组织度:不同时间点该做哪一项;每个程序谁负责;负责的头头能不能管好手下的人;出现突发事件时如何灵活处理?这都是要细细规划过的。
若是连个婚礼葬礼都办得乱七八糟,令出多门,这样的宗族在乱世里亦是一盘散沙。
而如第五氏这样齐心协力,犹如臂使,总算没有白白改造。
今日宴席,第五霸亦是出了大本钱,甚至都有些奢侈。鱼肉重叠,烤肉满桌,大鱼老鳖,鹿胎、鹌鹑,甚至还有南方的香橙……
且说汉初时讲究简朴,曾颁布“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召贺”。
不过这只是针对平民,官员贵族依然如故,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到了汉宣帝刘询,他在民间生活过,认为此举不妥,于五凤二年(公元前56年)秋天,下了一道诏书,以为婚姻之礼,是人伦中的大事;酒食会友,是行礼乐时使用的。禁止老百姓嫁娶时摆设酒食,以相庆贺,等于将乡里亲朋间应有的礼仪废除了,令民无可欢乐,这不是教化老百姓的好办法。
用意虽然好,但此令一出,也导致民间奢侈之风大起,婚礼如果不大鱼大肉地大操大办,生怕别人看不起,都是攀比出来的。
按照第五霸的说法:“可不能寒酸,让宾客们看轻了。”
对老人家而言,跟门口阀阅一样,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第五伦拦不住第五霸,也罢,要铺张,也不能只集中在小小殿堂之内。他花了不少钱,今日请第五里乃至整个临渠乡诸第七八千人吃一顿好的。
各里都安排了任务,杀猪宰羊,烹鱼调羹,虽不如主宴这般奢侈,但亦胜过了社日年节,恐怕许多年后,整个乡的族人都会记得这场婚礼。
喜乐是桓谭帮忙弄的,他毕竟是首屈一指的大音乐家,乡中俚曲、殿堂雅乐都能信手拈来,在外头有下里巴人以娱民,典礼时亦有阳春白雪提高逼格。
堂上的告祖、合卺酒、同牢而食等,亦不足道哉,倒是新娘去新房等待的间隙,第五伦在外头感谢今日到场的宾客,与窦融敬酒时攀谈了几句。
第五伦笑道:“今日行周公之礼,而我的宾客里,确实也有一位‘周公’啊,得多饮一盅。”
“伯鱼当初从新秦中归来,可是从廉县喝到上河城,再饮酒渡冰河,至特武再饮三碗酒的,我这浅量可比不得你。”
窦周公大笑起来,末了却揽着第五伦道:“不瞒伯鱼,我归来时入宫谒见,陛下问起新秦中抵御匈奴之战,我如实说了。”
第五伦一愣:“何谓如实?”
窦融道:“便是我只不过是将兵南下威吓了胡虏,真正击退匈奴大军的,是伯鱼啊!这件事不说出来,我心中终究不安。”
巧了,我觐见皇帝时,也是拼命吹嘘你窦融,而贬低自己啊……
然后第五伦愣住了,他俩这波商业互吹,简直是有毒啊!
第五伦看着一脸实诚的窦融,只觉得大事不妙。
“等等,皇帝会不会觉得,我俩都有本事,又为人谦逊,都值得大用吧?”
……
洞房里的那点事,亦不足道哉。
只说次日第五伦先起床后,侍女扶起娇弱无力的新妇,她虽然倦疲,但还是得强撑着梳妆打扮,然后执笄,端着枣栗,跟第五伦去拜见第五霸。
一声声的“大父”叫得第五霸心花怒放,将早就准备好的腶脩交给新妇,表示以后这家,就由她来掌了。
他年纪大了,加上高兴,话语自然就啰嗦,马婵婵教养好,只讷讷答拜,极有耐心。
第五格的妻子带着女主人熟悉坞院,马婵婵转了一圈后,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良人的妾室住在何处?”
这倒不是马婵婵在意有人共享丈夫,她父亲都一堆小妾,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