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这个站在升旗台上的男孩子,他好看却又略显生疏的笑容,那些彬彬有礼却极有分寸的关心,都让凌翔茜同学着迷而又苦恼。
这个男孩子的心,就像奖券,揣摩了半天,还是没有确定的答案。
或许他只是欣赏她。
又或许连欣赏都不曾有,只是礼貌使然。
凌翔茜抬头去看九月明朗的天空。她想起小时候误以为自己喜欢林杨,大人们总是开玩笑,久而久之,她也觉得林杨是她的,以后还要嫁给林杨管他一辈子——后来两个人聊起这桩所谓的“娃娃亲”,都笑得合不拢嘴。
那时候,林杨稍微走神冷淡自己,她就会哭,会尖叫泄愤,也会赶走林杨身边的男生女生中她看不上的那些。那么明澈霸道的喜欢与不喜欢,现在想来仍然很怀念。
只可惜,长大了发现一切都是错觉。
因为她遇见了楚天阔。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让自己变成哑巴的,是会让自己学会伪装的,她不会大叫着冲上去说楚天阔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楚天阔你怎么跟那些女生说话,她们多烦啊……
十几岁的孩子,心思就像层层叠叠的云。那种像儿时天空一样万里无云的心境,再也不会有了。
“振华人在不久之前结束的高考中再摘桂冠,而我们这些即将踏上新的征途的后继者定将不辱使命,为振华谱写新的灿烂篇章……”
学校需要升学率,学生需要好前程,其实没有什么使命不使命的,只是一种合作而已。家长是客户,学生是产品,就这么简单。凌翔茜又低下头不安分地用脚尖摩擦地砖,静静地想着早上和楚天阔的对话。
“新班级开过一次会了吧,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男班主任,教历史,看样子挺严厉的,我想带班应该挺有经验的……
他叫武文陆,你认识吗?”
“哦,知道,高一的时候他曾经借用我们班做过一次公开课表演。很好的老师。”
“嗯……是吗,那太好了。”
伶牙俐齿的凌翔茜无话可说了。
和楚天阔之间很少有长时间的沉默,对方总是有本事在尴尬的空白到来前结束话题。
“快升旗了,赶紧回去吧。”可能是觉得这样的道别太仓促失礼,又补上一句,“散着头发真的很漂亮,可惜学校不提倡。”
好看的笑容、随意的语气、暧昧的话语里面没有暧昧的意味,楚天阔干净的转身在凌翔茜的脑海里一遍遍replay(重放)。凌翔茜用手指把玩着发梢,一种从未有过的卑微感在心底里蒸腾起来。
忘记在哪本书上面看到过,爱一个人是很卑微、很卑微的一件事,尤其是对方不爱你的时候。
凌翔茜最后一次抬眼望了望那个认真演讲的人,然后深深地低下头去。
太遥远了。
掌声再次响起来。
“妈的,肯定又是诗朗诵,破学校不会别的套路。”
身后的女孩子有些沙哑的低声咒骂让凌翔茜皱了皱眉头。不过,的确是没有什么新花样。诗朗诵是一定的了,只是要看看许荔扬换不换新的男搭档了。
“下面请欣赏诗朗诵‘埋在心中的名字’,让我们欢迎二年级六班的许荔扬和二年级二班的林杨同学。”
凌翔茜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林杨,诗朗诵!
操场上这时响起了热烈得有些惊人的掌声和叫好声,林杨在男生中的人缘向来是好得没话说,同样是干净好看的男生,他和楚天阔完全是两种气质。
但是,凌翔茜毫不怀疑林杨可以圆满地完成任务,文学影视作品中凡是这种吊儿郎当而又聪明敏锐的男孩子一般都是在关键时刻让人大吃一惊的厉害角色,而林杨已经很多次演出过这种俗滥情节了,所以哪怕他今天表现出了大师级水平,凌翔茜都不会皱一皱眉头。只不过,她很惊讶为什么林杨会接受诗朗诵这种让人无奈的任务——
声情并茂地念着那些肉麻的排比句,怎么看都不会是林杨的所为。
许荔扬的金嗓子听来已经不新鲜了,甜而不腻的好声音曾经在新生当中被传诵了好一阵儿,频频在升旗仪式、艺术节开幕式上出现,渐渐也就习以为常了。
然而今天,林杨。
“振华,多少人在天涯海角一遍又一遍地念你的名字。”
“振华,多少人在海角天涯一次又一次地把你牵挂。”
林杨的声音同样很好听,虽然没有楚天阔的深沉和霸气,然而更亲切、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