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孙传庭的秦军,在潼关出关作战,被李闯王的百万大军层层围剿,最后死难,也是如此坚韧。
可以想象,松锦大战中,十几万大明精锐,在松山城被围困至死的时候,同样也是战到了最后一兵一卒,战斗了最后时刻。
否则,黄台吉也不会在松锦之战后,撒手人寰,战场肯定异常的激烈,连黄台吉这个已经登基称帝的皇帝,都带病,亲上前线,因为不救下锦州,建奴就真的完了。
直到这个时候,朱由检才彻底明白,并不是大明的皇帝,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朱由检登基以后,很认真的想要记住每个朝臣的面孔,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官职,他们需要负责的事物,但是京师约有一千余京官,偶尔朱由检和朝臣奏对,还要问王承恩这个人是什么官员。
这是最基本的工作,随后通过各种奏疏,利益往来,根据臣子们的背景,确认对方所代表的的利益,最终确定他的立场。
还在各种讲经中,了解大明帝国的运作,起运转承的规律,各种政策,有朝廷推向全国的政令,都是谁参与,谁制定,谁草拟,谁审查,谁执行,谁监督。
这些都是朱由检登基以来,他一直在做的事,也是一个皇帝的本职工作。
而现在的朱由检,也在逐渐的涉及到军政、财政、吏政的问题。
军队如何征调,驻扎何处,指挥者、将领是否忠心,军卒们士气是否旺盛,军纪是否严明。
大明帝国的税收大明税收的由来,收支如何?如何开源节流。
人才选拔的规则,考成法的种种细则,明年的春闱应考人员的扩大,题目的制定,考成法吏治的反腐核心等等。
当朱由检一步一步的学习如何做一个明君的时候,才逐渐对自然经济、国朝制度、阶层分化、土地兼并、财政危急、农民起义之间的逻辑联系理清楚之后,他终于在这些军卒死难的这一刻。
理解了什么叫做:几百年、几万万人丁的运动累积的蓬勃的力量,理解了什么叫做历史的浪潮,理解了什么叫做不可阻挡的力量。
大明亡的不冤,鞑清亡的也不冤枉。
扁鹊第一次见到蔡桓公,扁鹊说:“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那时候应该是在叩门天子朱祁镇的时候,当时于谦掌管兵部,拒敌于京师,也先败退,算是第一次治病。
扁鹊第二次见蔡桓公的时候,扁鹊说:“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
那时候应该是嘉靖年间,嘉靖皇帝用自己化外之术,内斗权臣,外斗倭寇,以金身不坏之躯略胜一筹,而后才有了隆庆开关,隆庆议和。
扁鹊第三次见到蔡桓公的时候,扁鹊说:“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
那时候应该是在万历十年,张居正死后,大明的吏治税治,报复性的腐败,而万历皇帝也用三十年不上朝,让病在肠胃的恶疾,深入骨髓。
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
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
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
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无数的人背后一张张巨大的利益网,在大明王朝盘根交错,吮吸着大明的给养,而创造养分的百姓们,早已经饿的皮包骨头。
如何让大明王朝延续下去?
第一步朱由检打算和建奴议和。
当然和一个连官史都写在辽东公文背面的建奴主议和,根本就不可靠,犹如二战时候,签订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一样,压根就站不住根脚。
这一点,朱由检清楚,黄台吉更加清楚。因为建奴贫瘠,黄台吉这些建奴主,属于那种,有条件,我要抢,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我也要抢的人。
他们就是和大明签订了和谈之约,也会逮着机会就抢一把,压根不会顾及什么和约。
第二步就是将九边军镇的欠俸补一补,让大明的军卒们能够活下去,但凡是能够活下去,他们也不愿意背上一个叛逆的身份,事实上李自成前期屡战屡败的原因,就是因为缺少基层的军官,经常被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以少打多,一溃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