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安的皇城时,春至已到。
我数着日子,离我化玉的时间,还有十一个月。
我一回到皇宫,皇兄再次将我软禁了。
冬桃和肉团仍然是青玉宫的侍婢,我离宫出走一事,皇兄并没有迁怒于她们俩。见到我回来,冬桃很高兴,肉团却有些担忧。趁冬桃不在的时候,肉团悄悄地和我道:“公主放心,公子已经到了京城。”
我对她摇摇头,说道:“你给师父传个消息,说我在宫中一切安好,时机一到我自会去找他,让他不必担心,也无需进宫。”
肉团不解。
我道:“你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便对了。”
肉团只好应声。
我晓得师父现在肯定极其担心我,也晓得皇兄恨极了师父,但是他们两人于我而言,都是手心和手背的存在。
尽管皇兄动机不纯,可过去二十四年里,是皇兄养大了我。
我可以恨周云易,却无法恨皇兄,过去的日子我无法忘怀。还有十一个月,我一定会想法子让皇兄放下这样的心思!
入夜后,冬桃和肉团都在门外守夜。
我独自一人坐在梳妆镜前,自个儿解了发髻,慢慢地梳理着乌发。打从与师父离开京城后,我便不太习惯让师父之外的人碰我的头发。
念及师父,我怦然心动。倏然,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竹香味,我不由苦笑,呢喃道:“总算明白何为思念成疾了,竟出现了幻觉……”
话音未落,我背后传来一道喑哑低沉的嗓音。
“阿妩。”
我浑身登时一颤。
菱花缠枝纹案铜镜里现出了一道于我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身上依旧是那一套淡青色绣有竹子纹案的袍子,袖口处已经磨得有些旧了,我甚至可以看到有一簇竹子上面有黑色的丝线。
我的鼻子不由发酸。
那是我上一辈子给师父,我的夫婿阿琰做的衣裳,针脚略微杂乱,并不是一件很好的袍子,可他却穿了这么久,时隔二十五年,他依旧如珍如宝地穿在身上。
思及此,鼻子更是酸得无以复加,眼眶也渐渐泛红。
我吸吸鼻子,缓缓地转身,定定地看了师父半晌,方喊道:“阿……阿琰。”
他看着我,神色未变,此时让我有些忐忑,还有些不安。我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君青琰轻叹一声,他走到我身前,手指抚上了我的唇。
“别咬。”他道:“傻阿妩,傻菀儿。”
此话一出,我登时就明白了君青琰的意思。
他将我拥入怀里,说道:“阿妩,多少个二十五年了,你我朝夕相处,我又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思。你想要自欺欺人,我便陪你自欺欺人;你想要我假装不知,我便假装一无所知。”
我小声地说:“果然瞒不过阿琰。”
他松开我,话锋倏然一转。
“只是你若要我让你单独面对皇帝,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我有些急了,说:“阿琰,我可以解决的,皇兄对我存有恻隐之心。只要我加把劲,皇兄一定会死心的。二十多年的兄妹之情,皇兄肯定不会不顾的。阿琰,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能说服皇兄。”
“二十多年的兄妹之情?他又何曾将你当做阿妹看待?”
我斩钉截铁地道:“有的!一定有的。”
他眼神里似乎有些受伤。
“我们之间将近百年的感情便比不上你与他的二十多年?”
我心中一疼,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阿琰,这不一样的。你是你,皇兄是皇兄,你是我的……”他失望地看着我,他的眼神是如此悲伤,以至于我剩下的话竟半句也说不出。
他道:“我不会让你一人孤军奋战。”
说罢,他转身离去。
“阿琰!”
“师父!”